攻势越来越紧,朱桦的情绪越来越平静。
她终于习惯了这样的残酷杀戮,甚至可以一边看着人群一批批倒下去,一边在脑海中想着自己该如何做。她从瞭望台下去,一路上,士卒眼见公主亲自来城墙上,都不禁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朱桦一一朝他们看去,那是一张张年轻炙热的面孔,带着真实朴素的紧张激动,她冲他们颔首,心头发堵。
她收住千头万绪的思绪,朝城中走去,城墙上她暂时派不上用场,可城中放伤员的地方,她总能帮一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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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桦看着屋中惨嚎的将士,神色不变,唰地用烧红的刀去除他大腿上插进去的箭,血肉剐过,碎末横翻,令人不堪看,朱桦却熟视无睹,好像在削一只苹果般,手稳得出奇。旁者无不拧眉,一张张脸惨白地盯着将士的伤口处。
“看到了吗?”她对周身的平民少女道,“这么做。”
“血血血!全是血!”她身边女孩惊呼。
朱桦扯过一块布帛,死死绑住,很快白色的布帛被透出大滩的血,朱桦再裹了好几块,淡然道:“绑住,然后告诉他们会好的。”
众人惊骇地看着血依然透出好几层布帛来,却被公主淡定的态度折服,公主说好,那一定会好。就这么办好了!
“你们可以去做了。”
又是一批批哀嚎的士卒被抬进来,这批刚刚被朱桦培训好的小姑娘赶鸭子上架,去尝试治疗。
朱桦看着她们胆战心惊瑟瑟发抖,不由笑了一下,想到十天前的自己。
这是舅舅教给她的方法,还给自己写了个册子。朱桦早抛在脑后,鞑靼袭城时才想起,勉力试了试,居然救活了一些士兵。
城中的男子皆去当士卒后备役,她飞快点了些女子教习,一来二去,这些简单的办法推广下来。
可随着战事愈发的激烈,一天又一天过去,大批的伤者流入这里,朱桦也知道,战到现在,只是将死亡的时间延迟一下而已。
城中的箭矢几乎用尽,粮草还在,但将士几乎都死尽,轮到西平堡的平民守城。
男子守城,女子熬热水金汁递滚石,老人做饭,男童干杂事后勤,女童进了救治营医治。
大批的尸体堆积在墙外墙内,两侧都是战火和鲜血,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战事第一天第二天,她恐惧过,哭过,恨过,怨过,迷茫过,不知为何人世间会有这样惨烈的事情发生。可到如今,她只有平静,像一个木偶一样,尽责尽职地履行一个公主的职责。
救人、医治、教习、改进、鼓励诸位将士与百姓。越是到后面,她越波澜不惊,哪怕弹尽士卒绝,她可能身死于此,她也不甚在乎。
朱桦终于懂得了沈砚当时的心情。
那是一种事已至此,唯有长刀所向的信念。
最后一刻,朱桦提着刀踏上西平堡城墙,漫漫长关中,她缓缓道:“城中箭矢已尽,我幸与诸位共存亡!绝不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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