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桦哭得更剧烈:“我更怕他们拿我威胁父皇母后……”
沈砚叹了口气,“在我心中,没有谁比你更重要,在陛下殿下的心中,亦是如此。下回不到万不得已的绝境,你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朱桦不吭声了,沈砚衣裳的泪水越来越多。
她找玉昆仑要了干净的帕子递给公主,朱桦却缩着不肯从她怀中起来,好半天,沈砚听到她低低道:“西平堡死了好多人,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下来……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没有那么固执,大家都迁到锦州,是不是不会有那么多人死……我让他们在城墙上抵抗,我教她们给伤患治疗,他们却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我保护不了他们,我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沈砚沉默片刻,她拂过朱桦的长发,轻轻地拍着她因哭泣一抽一抽的背脊,慢慢道:“不是你的错。”
“有人就有争夺。天寒地冻,鞑靼必定南下掠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西平堡到锦州上千里路,平民无马,只能徒步。如果不是西平堡在最北方抵挡,除了小凌河最南端的百姓能逃进锦州。其余人在迁徙的路上会被骑兵追上。”
“这次,我们全歼明水所带骑兵。殿下率领西平堡抵抗在最前沿,鞑靼大军一骑都不敢南下,没劫掠到一丝粮草,杀伤一个百姓,攻城时死了一万三千士卒,元气大伤。这个冬天会很寒冷,鞑靼不事生产,以战养战。单凭从蒙古抢来的羊马,很难支撑住漫长的冬日。等到来年春来之时,我们就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她为公主一一分析战场利弊。
——“可胜利有什么用呢?”
“等我们胜利了,我们才有资格去维持和平。现在我们没有胜利,只能被迫参与战争。”
朱桦泪水涟涟:“让你失望了,我是不是不适合当一名首领?我知道打胜仗很重要,以前我在京城,只会在意输赢。置身其中才知道有多痛苦,看见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死去,我好难过。”
“难过是正常的,我的殿下。掌杀伐,是为了断杀伐。唯有仁君,才能真正断杀伐。”
“开疆扩土、轻徭薄赋、整治吏治,都为福泽百姓。亲眼见到臣民死去,无动于衷者,若是做王,必会为一己私利,驱臣民如草芥。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寇仇[2]。殿下这样,很好。”
这些话从没人对朱桦说过,她一时呆了。
半响,她喃喃道:“你好好,你对我好好。”
沈砚笑道:“你是我外甥女,我自然要对你好。”
朱桦闷声:“不对,你对外公就不太亲近。”
沈砚不说话了。
她与父母,本就不亲近,纵使生恩重大,那也只是感激与恩情,生不出情感。她这二十多年的生涯里,与他们所处的时间,不过半年。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