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拿盆子接滴下的雨水。
入秋之后,雨水密集,京城有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穿上棉。”沈砚在狱中不辨时间,掐着雨水算时候。
左边传来呜呜的敲击声,“嗨,这有个新人,你说说,你因为什么进来?”
这地方,倒是比之前关押她的死牢热闹多了。
沈砚:“你先说。”
沈砚心头奇怪,自己在诏狱时,所见的女眷全是被牵连者,却不想入了大理寺的监狱,居然有那么多犯罪行的女子。
右边的墙内传来一道女子笑声:“你让她说?她才不愿意说呢,是什么光彩事。干脆说说我的吧。”
沈砚拢了拢头发,反正左右无事,她饶有兴趣地听起来。
右边关押的囚犯原是叫做云娘,生的雪肤花貌,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
云娘的美貌并没有成她爬上阶层的砝码,她先是被亲生父亲玷污,她去找娘诉苦,娘却视而不见。她立志出去做绣娘,被绣坊的东家看上强逼,这时候她遇上了一个男子,男子对她甚好,她陷入进去,可惜此人家中已有妻妾,许诺她为外室。
云娘急于跳出绣坊的坑,答应了。
当上外室的云娘一直到十六岁,通过她的夫君寻得一些豪奢之门的贵女,接绣活挣钱,挣了足够的钱后,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她想脱出去自立门户。
曾对她千好万好的男人拿她做过外室曾被父亲东家玷污之事威胁她,还将云娘告上官府,说她偷了府里的钱。
官府有个衙役见云娘美貌,说服云娘嫁给她,则为她解决这场纷争。云娘从了,可此时,原先的男人将她所经历之事全都曝露出去,衙役闭门不见。
云娘说到这里,停了。
沈砚没开口,过了一会儿,云娘忍不住了,道:“你怎么不问?”
“问什么?”
云娘:“你不该问我:然后你被衙役关进来了?”
沈砚:“不会。”
若是官司输了被判刑罚,定不会如她一般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的过去,没有人愿意一次又一次地扒开最丑陋痛苦的伤口给别人看。这是她们恨不得藏得深深地不被外人道的痛楚。沈砚太明白那种感受。
云娘笑起来:“你好聪明,我想你一定也是个很厉害的人。”
她声音里散发出一股甜蜜的气息,沈砚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到她有多快乐,她笑盈盈道:“是啊,你猜的真准,我没有等官司判下来,我拿了一把刀,把衙役、我夫君、还有绣房的东家、我爹,全都杀死了。他们死的时候,一个两个哭着求我原谅,哭得脸都花了,吓得动弹不得呢。那场景,好有意思啊。真可惜,我为什么没有多杀几个人,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动手呢?”
沈砚笑起来。
用血来偿还的血债,才是它应有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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