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碌碌向前,外头的灯笼一盏盏晃过,那个孤单坐在佛殿壁画下的背影在她脑中挥之不散。
姜负雪回到姜家,整座宅邸灯火已歇,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他的父亲,当今刑部尚书姜辜应坐在主院书房中,显然是在等他。
“回来了?”浑厚的声音可听出此人积威甚重,人到中年仍旧身如茂竹,面容俊朗,一双浸淫官场多年的利目正看着他的长子。
姜负雪站得端然,喊了一声“爹”。
“看来姜公子明年下场是十拿九稳了,仍有心思到外头寻花问柳。”
“儿子不敢,非是寻花问柳,只是与心爱之人有约。”姜负雪抬眸看他,丢下这句在长辈看来不着调的话,眼中平静无波。
“你不敢?哼!今夜的事我是都听说了,负雪,女人不过是消遣罢了,别投入太多心神。”
“儿子心悦一人,倒是觉得这比其他权柄地位要有意思得多。”仍是温润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让姜父不悦。
“你如何知道权柄是何滋味!”姜辜应将书桌“砰”地拍出一声巨响,却掀不起面前之人的半点波澜。
姜辜应见来硬的不行了,又换上了平和的口吻,道:
“你有自己的主意,不似别家撑不起门面的纨绔,为父欣慰,但官场上历来独木难支,现今虽说前朝有我,后宫有你姑母,一道撑起姜家,但是整个姜家到底还是要传到你手上的,负雪,你若喜欢那女子,往后收个良妾也就罢了,主母的位置还是让祖母给你好好相看。”
姜负雪撩开衣摆,单膝跪下:“儿子已做了承诺,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姜负雪!不要以为你有多重要,姜家子孙众多,你若忤逆,多的是人顶着姜氏的名号出头。”
姜负雪亦字字清晰:“旁人若有本事娶十个八个世家女越过了我去,那我姜负雪也不配受你看重,若我站上金殿,非是顶着姜氏名号,天下只会因我才知道姜家。”这句话实在张狂。
姜辜应知他心有抱负,仍待再劝:“你还太年轻,不知科举艰难,更不知官场险恶,少年意气只会让你一事无成。”
“父亲可愿给我这个机会,看看这少年意气会不会妨碍了我去。”姜负雪看他,那眼中早不是什么少年意气,只怕比之在官场行走二十年的姜辜应都要老辣不少。
前世他站的位置比姜辜应更高,扶幼帝,摄朝政,人前温润端方,手段狠辣无情,将大靖朝政稳稳把持在手中。
这样的人带着前世记忆进入官场,只怕攫取权力的速度比前世更快。
姜辜应听他儿子说出这堪称任性的话,可看他面色却无半点为着儿女情长昏头转向的模样,甚至那眼中藏着什么,他也看不明白。
“好!”姜负沉吟半晌终于应下,他也不怕跟儿子赌这一回,“及冠之前,你若能进仕途,在朝中站稳脚跟,我也不再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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