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仰止不禁冷笑了下,薄唇翕动,吐出三个字,“说说看。”
“你总觉得自己做的够多了。”傅靖笙嗤笑,“而那个傻丫头她自己要的又太少,你稍微给她一丁点温情她就能感恩戴德留在你身边了。你别觉得自己现在很委屈,如果当初你在任何一件事上肯多下点功夫,多花点心思,我不信堂堂榕城的陆三公子还解决不了那么几件屁大的小事。”
“无非就是,你觉得不值得。”
“我爸爸曾经为了追我妈妈不顾自己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唐言蹊曾经为了你与自己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断绝来往,甚至不惜与父母划清界限。那你呢?”
“你看看你的家人都对她做了什么,而你夹在中间态度暧昧,自始至终没拿出一个男人该拿出的气魄来。无非就是我刚才说的,你觉得不值得。”
“她不值得你大动干戈和家里撕破脸,她不值得你细心呵护无微不至——因为这么多年都是她在追求你,你也就只有前段时间阴差阳错追求过她几天,而且用得还是最为强制的手段把她锁在身边不让她离开。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唾手可得的东西,何必要花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呢?”
“你看,她现在不开心了,你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还要大老远地把我一个连她闺蜜都算不上的人叫过来哄她。”
“恕我直言,陆仰止,如果你连她为什么不开心、怎么哄她开心都不知道,她要你干什么使的?”傅靖笙轻笑,眉眼间淌着自成一脉的傲慢妖娆,“就是让你在生孩子的时候提供个基因优良的精子,让宝宝以后长出一张盛世美颜?”
“那她为了这张盛世美颜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她每一个字都不轻不重地戳在了男人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陆仰止觉得好像有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呼吸,甚至,一刀劈开了他的胸膛,把心里的血都挤得干干净净。
他喉结滚动了下,眼眸里浓稠的暗色挥散不去,“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她要的东西少,不是因为她不想要,而是因为她不敢。”
傅靖笙道:“一个连父母的爱都没有的人,你指望她亲口告诉你她想要什么?”
不可能的。
然而男人瞳孔一缩。
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在陵园和医院里。
她确实亲口、坦白地告诉他,她想要陆远菱血债血偿。
那大概是唐言蹊第一次开口和他索要什么。
而他给她的答复是——“是我家人伤了你的赫克托,这一枪我来还你。”
是成长的路上有了太多类似这样的、被拒绝的失望,所以她才渐渐学会了不再和任何人索要什么。
父母不回来看她,那就不看吧。
他没时间陪她,那就不陪吧。
陆仰止回想这些年来发生的种种,才发现,其实,唐言蹊比庄清时更像一个所谓的“天煞孤星”。
她好像没拥有过什么,一辈子都在不停地失去。
所以失去到了最后,她乖了,她怕了。
谁能想到榕城这位嚣张跋扈上房揭瓦的唐家大小姐,其实是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人呢?
正因如此,才会有那一副万事万物不萦于心的假象。
她没什么可在意的,她不敢计较,她怕稍稍闹起脾气来,手里捧着的东西就碎掉了。
傅靖笙看到男人脸上几度变化的神色,最后低声说了句:“她信命,你知道吗?”
信命。
陆仰止的眸光莫名闪了闪。
“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遭遇不测,她很容易潜移默化把这种罪过加在自己身上。”傅靖笙道,“她对周围人的责任感比你想象中要重很多,陆仰止,她有她自己保护自己和周围人的方式,如果你不能保护她,至少你也不要成为她的负担。”
说完,她俯身拎起沙发上的背包,一步步往外走去。
外面飘着淡淡的小雪,江一言的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门口。
见她开门,车里的男人打着一把黑色的伞匆匆而来,脸上虽然没什么神色,可眼里的情绪却深浓到化不开,“拿着。”
他把伞递给傅靖笙。
傅靖笙乖乖接了。
男人伸手到她的膝下,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背,把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温淡的脸上覆着严肃之色,“雪天地上滑,别摔了。”
二楼的落地窗内,唐言蹊望着雪地里的两个人,男人偶尔低头和女人说着什么,女人表面上疲于应付,眼角眉梢却透出一股对旁人未曾有过的娇憨。
摸了摸空洞的心口,她竟然觉得有些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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