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微微屏着呼吸,半阖着眼,从睫毛下面、悄悄地窥向默然站立在帐外的父皇,却因隔着纱帘,始终瞧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这时,程贵嫔的声音,从屏风外传了过来:“陛下?”
萧景濂沉默了片刻,“嗯”了声,转身走出到屏外。
程贵嫔的声音里,有种压抑着的情绪,“阿渺她……还在睡吧?”
萧景濂又“嗯”了一声,抬起脚走了两步,似是打算出屋。
程贵嫔跟了过去。
紧接着,嗵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青玉石地砖上。
阿渺彻底清醒过来,迅速撑起身,向帐外望去,视线却被宽大的围屏给阻挡住了。
她掀开锦衾、滑下榻,赤脚走到屏风前,透过屏风镂空木边的缝隙、朝外望去。
程贵嫔跪在地上,俯低身,努力压着声,“求陛下……求陛下收回圣命。”
萧景濂被拦住了去路,不禁皱起了眉头,一面示意贵嫔身后的张姏姆将她扶起,一面冷冷说道:“朕已经下了口谕。此事,不容更改了。”
程贵嫔不肯起身,仰起头,“口谕尚未传至中书省,只要陛下肯收回旨意,那……”
“放肆。”
萧景濂截断道:“朕乃天子,一言九鼎,岂能当作儿戏?且阿渺出降安氏之事,朕已亲口许诺安侯夫人,传与安侯的书函亦已送出,焉能此时反悔?”
屏风后的阿渺,脑中一刹那嗡嗡发懵。
公主出降是什么意思,她懵懵懂懂地知道一些,好像是要选一个人封作驸马,然后让公主搬去跟他同住。之前大皇姐出降京都世家,宫里就曾举行过盛大的婚典,将她一路送出了承极门。
所以现在父皇的意思是……要让她搬去安侯的家里?
屏风外,萧景濂盯着跪在面前、拦住自己去路的程贵嫔,半晌,又撇开了视线。
“朕以往觉得,你知书达礼、甚有名门之仪,如今何以胡搅蛮缠、不分轻重?上回皇后安排你与安侯夫人见了面,事后朕又向你透露过想法,你只说北疆环境艰难、担心阿渺吃苦,不曾言及其他。朕亦心疼女儿,所以下令让安氏在风闾城另建公主府、由工部尚书亲自督建,确保阿渺不会受半分的委屈!安侯夫人甚至向朕保证过,将来安思远绝不纳妾,不让公主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到了这种份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旁的张姏姆,再度尝试扶起程贵嫔,一边小声劝道:“是啊,娘娘。陛下也知道,您是心疼公主,舍不得她远嫁。可咱们公主还小,待到出降,至少还有七八年的时间呢……”
程贵嫔却死死俯着身,肩头微微颤抖着,说什么也不肯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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