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劭私下使了些手段, 但阿渺来了沂州之事,还是没能瞒下。
他几番权衡,赶在宣召的旨意到达之前, 便主动携了阿渺入宫觐见。
阿渺在天穆山住了许多年,早不再习惯隆重的妆扮方式。入宫之前,人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侍女们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长发一绺绺梳顺、抿得光润芬芳,一时不觉有些怔然出神。
她尚未及笄,没法梳髻加钗, 好在长发浓密, 稍加盘转固定以后,也能簪上不少发饰。侍女们低声商量着, 连试了几套饰品,最终选定了一副双鸾金玉半月梳篦,插在了发后。
尚有几分稚气的面庞, 被华贵的头饰一衬,那抹还未完全长开的惊世殊色, 便立刻被突显了出来。
侍女们忍不住都惊赞起来。
闻声入内的萧劭踱至阿渺身后, 从铜镜中审视着她。
阿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嗫嚅道:“是不是很奇怪?”
萧劭回过神来, 不置可否,转至捧着饰盒的婢女面前, 另选了套造型简单的彩蝶逐花发饰, 吩咐道:
“换这个,梳双鬟。”
侍女们上前重新伺弄阿渺的头发,换下了原先华贵的梳篦,将妆发改得稚气了些。
一应准备妥帖, 兄妹二人在王府大门外上了马车,由府卫护送着,向皇宫而去。
阿渺对于如今朝堂的复杂局面尚了解得不深,又因为萧劭之前的话而心存忐忑,不断向哥哥询问沂州皇廷之事。
他们的大皇兄,当今的萧氏齐主萧喜,十多岁的时候,就被送来了沂州的封邑。成年之后,顺理成章地娶了当地士族曹氏的女儿为妻。
沂州贫瘠,当地的官员和士族,与中原门阀世家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霄壤之殊。但萧喜当年作为一名不受重视、被早早踢去封邑的落魄皇子,能与沂州本地世代扎根的曹氏联姻,实则算得上是不小的幸运。
之后有了萧劭带来的先皇遗令,萧喜猝不及防地继承了萧氏大统。即使是在最为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头两年里,他也始终倚重原配曹氏,大肆晋封姻亲和沂州当地的旧臣。
这几年,陆元恒掌控的南朝一直休养生息,安抚政斗,再凭借着粮产不竭的南疆、和富甲天下的江左平原,将百万大军养得兵强马壮,越来越有了北上征讨的势头。而萧喜最初登上皇位的兴奋感早已消褪殆尽,如今面对着三面环绕的强敌,既担忧又害怕,愈加地依赖沂州城带给自己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强硬地要求安侯退还兵力,打算将从前关中和江北的驻军、都调来围守沂州,并因此撤销了发往风闾城的军资供应。
安锡岳有自己的考量,不愿就此屈从,来回拉锯几番,与沂州朝廷的关系渐生嫌隙。皇后曹氏见状,提议邀请安侯一家入京,由自己来亲自主持安嬿婉的及笄礼,以缓和两边的关系。
“圣上畏惧外敌,又觉得朝臣难以掌控,时间一长,难免会疑神疑鬼。”
萧劭半年多前被召回了京城,与风闾城私信来往也被截断,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难舒拳脚,“圣上如此行事,实是矫枉过正,根本无法逼迫安侯依旨行事,反倒会令朝局愈加混乱、南征之事遥遥无望。”
他十三岁时,为了替萧喜争取靖远侯安锡岳的支持,曾自请出使风闾城,并一直在那里生活到十六岁,对于安侯及其麾下将领的脾性都十分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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