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 夜里两人不用再靠彼此的体温, 蜷倚在潮湿的山洞中休息。
入夜之前,陆澂在山洞外的不远处, 寻了处避风之地,搭起简易的草棚和火灶,铺上白天晒干的油布船帆, 留给阿渺夜间御寒,自己又做了火把, 将海滩一带的海船残骸重新清理, 分拣出有用的材料。
船帆里面填塞进晒干的瓜瓤, 就可做成软褥。固定船舷的铁板轻薄光洁, 可以直接锤打成锅具与餐具。碎布织物最为难得,哪怕极小的一片也会仔细保存下来……
到了翌日天明, 他决定再往山林深处探寻一下, 看看能不能找出可用的天然物材。
阿渺得知了陆澂的打算,决定同行。
她休息了一夜,情绪又平复了几分,决定将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的生死之上, 暂且不想其他。
两人收好火种,带了捆从残骸中取下的绳索,钻进密林,朝丘陵高耸的内陆走去。
此时晨曦灿烂、草露晶莹,昨日明明显得寂静的近乎诡异的山林,蓦然间变得鲜活起来。
阿渺走在后面,时不时需要紧盯陆澂高挺俊逸的背影,见他天青色的衣衫虽被割破了好几处、稍显狼狈,然而无论是俯身为她拉开阻路的蔓藤、还是抬手拨开有可能回弹的树枝,行动间皆依旧如烟霞轻拂、流云细淌。
阿渺禁不住暗忖,她和他虽然都是显贵出身、少时拜入江湖门派的人,但陆澂那时年纪已有十一二岁,又有王氏的人从旁看护,身上原有的贵族气质和风雅情趣不曾磨掉太多,哪怕是如今流落荒岛,也必然衣饰整洁干净、行事不落风度。
相比之下,她自己受卞师兄的影响可就多得多了,窜树拽藤什么的,活脱脱就是被大白猿带大的小猿猴……
正思绪纷杂间,人一不留神,差点儿撞上了前面倏然驻足的陆澂,鼻尖几乎贴到了他背上,将衣衫下隐隐的伤口渗血都看得一清二楚。
陆澂身体微僵了一瞬,随即回过神,转向旁边的一株树,上前伸手摸了摸树皮、又凑近闻了下气味,缓缓道:
“这是谷桑,树叶可以入药,但树皮亦能熬制成浆,或做粘合剂、或摊晒成细薄的纸张,若是有合适的药草一同浓炼,还能锤打成布料。”
他说着,抽出腰间软剑,割下一绺树皮。
阿渺踯躅着凑了过去,见那树从前并不曾见过,不禁问道:“真有这么有用?”
陆澂点了点头,继续割着树皮,“我从前在雁云山试过。”
他背伤未愈,左手又用得不大习惯,阿渺伸出手,帮忙抻住树皮上端,让剑锋利落地划下。
“你的右手……”
她眉眼微垂,淡淡问了句:“还能恢复吗?”
陆澂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片刻,低声道:“应该是不能了。”
“你们青门的医术,不是很厉害吗?”
阿渺抻着树皮,依旧垂着眼,“我只是想,既然眼下要想办法造船,你手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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