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他多说,她已经接着说下去。小狐狸盯着他,戳穿他道:“你只是着急修炼吧。”
一路走来,玉揭裘没少用斩妖除魔的好名声为自己提供方便,可实际上的他似乎并不是人间正道的英雄。恰恰相反,更像个为了变强不择手段的屠夫。
天道要他爱人,师尊命他藏刀,他照办,却对剥夺生命毫无波澜,活物死者,一视同仁。
小狐狸的不快在玉揭裘意料之中。
修行者多半信奉赦鬼万千。但“赦”的方式又千奇百怪,五花八门,通通出自个人领悟的道。玉揭裘知道,他的是有些自私。为了自己能得道,为了自己能成仙,他选择赦免妖邪的方式是他最顺手的那一种。
那就是简单爽快地全杀了。
大家称他赞他,可他只是为了自己。
不过为了自己又有什么不好呢。
小狐狸从高处纵身一跃。
她轻巧地落了地,玉揭裘别过目光。他也不知道自己下意识这样做的缘由,心中猜测,恐怕是不想看到江兮缈的脸对他失望。
之所以会和这只小狐狸坦白,或许正因为他们萍水相逢,是无须担忧未来的关系。再者,在看到她无所顾忌吃老鼠,却又自如品尝燕窝的时候,他回想起了一些记忆。
他也曾这样不讲究地生存过。
玉揭裘感觉肩膀上落了一只手。
小狐狸说:“难怪呢!”
他回头。
“难怪你年纪轻轻修为这么高!你最近是不是又进步了?”小狐狸若无其事地笑了,食指抵住侧脸,甜丝丝地嘟囔道,“不过就像你这样漠视生死的家伙,竟然也有心上人。”
她好像根本不把这当成一回事:“你心上人是什么样的人?”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的脸,有过刹那的出神,因而像呓语似的回答:“是我师姐,叫江兮缈。”
小狐狸席地而坐,玉揭裘也不自觉在她身旁坐下。他们像是一对很好的友人。玉揭裘说:“那你呢?为什么要做妖?”
虽然做妖活了上百年,可小狐狸始终在奔波,才从上一个困局中逃出来没多久,转眼就遇上玉揭裘。
她似乎没与谁像这样聊过天,有些犹豫,不过立刻笑起来。
“我哦,本来是想帮我阿娘报仇啦……”小狐狸怯生生地说了个开头,立即抬眼,去看玉揭裘的反应。
假使他有一星半点的嫌弃或不耐,那她马上就闭嘴,不会再说。
但她看到他专注的神情。
玉揭裘望着她,在等她继续说下去。他甚至给她回应:“之后呢?”
“我阿娘……是为了喂我,才去偷鸡被抓的。她的皮被剥下来,送给了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我先去报复了那个人,然后回去找捉住我阿娘的农夫。”小狐狸感觉到自己在笑,她断断续续地叙述下去,“但是,我去的时候,那个农夫已经死了。”
“……”
“当时在打仗,村子里的壮丁都被捉走了。农夫死在了战场上,他的妻儿老母也都饿死了。”小狐狸望着空无一物的方向,表情无声无息失去笑的含义,她说,“后来我在想,田都荒芜了,他家那样穷。若被我阿娘偷去了鸡,那年许就过不了冬。可要是阿娘不去偷那鸡,我和阿娘也要饿死。我想修炼得道,成了九尾狐这样的神兽,就不会怕肚子饿了。”
玉揭裘静静地听着。
小狐狸看向他,笑眼像月亮似的弯起:“不过走兽修炼要遭天杀,有时候我也想,这样保不准是南辕北辙,反倒死得快。”
说这话时,她其实有点伤心。可难过也没办法,也只有当玩笑话来说。
玉揭裘却说:“我觉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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