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觉察到了疼痛,但却不愿放弃这一刻的温存,玉揭裘延迟地推开她,伸手按住血喷涌而出的伤口。
他蹙眉,只因回想起那是头一次轮回时被她咬过的地方。
她像妖性入髓,沾满血的手拂过风吹乱的鬓角,回答他方才的提问:“想你做什么?”
有名稗巴老臣突然地从塔中急急步出,连后边的年轻侍从都跟不上。
他张开苍老的手掌,里面正躺着些许漆黑的青铜剑屑:“王,您……您难道真如谣言所说,堕入邪道,成了魔么?!”
在此之前,朝堂中不是没有怀疑,只是没有人斗胆去问。然而就算是这样,王也发觉了,主动挑明自己不是,又发过一通“如今严酷只为威慑”“往后稗巴必将威震四方”的誓愿与辩解,叫大家安心。
可如今,铁证如山。
开过光驱魔用的青铜剑都被腐蚀成这样。
“您这是为何啊?!”那老臣悲痛欲绝,“您幼时那般……老朽真当您已变了心性!禽兽不如!你真是禽兽不如!”
玉揭裘何等明白如何揣测人心,放在往常,对着守旧的忠臣,便谆谆善诱,对着激进的新党,就鼓吹怂恿。但此时,他却照常用那副纯良的神情如实相告:“骗你们我也很累。”
一声声“禽兽不如”震耳欲聋,玉揭裘无动于衷,反而是小狐狸感到异常的头痛。
她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可恶的唾骂,只凭空感到厌恶。
为什么?
她修炼到了足以为所欲为的地步,从不以自己的本领而羞耻。可是,为何她会有这种异乎寻常的反感——
像是面对老人的哭哭啼啼感到不快,玉揭裘朝他迈开了步子。
感觉到杀气,小狐狸下意识挡在了老人面前。
她咬牙切齿地说:“……你有什么资格掠夺性命?”
他则耐人寻味地端详她:“你是妖,却还心心念念生命那一套。”
说实话,小狐狸对人没有同情、怜悯与爱的心情。
但是——
“决定我做什么的,不全是因为我生为什么。”适才的狂乱消散了,小狐狸说,“也因我在这世上见过什么,体会过什么。”
他望着她。
玉揭裘想,她总是如此。
如此令他相形见绌。
如此叫他如梦初醒。
但他还是抬起手,才念了一个字,那老臣就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玉揭裘深吸一口气,再一次笑了起来。他用轻快到引人痛恨的神情道:“他继续活着也只会痛苦,不如我替他了结。我是魔。生而为魔,从这世上领教到的亦是。我想杀便可以杀。”
塔内塔外,人们只有万籁俱寂,有人死在面前,谁也不能在此刻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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