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看到她手握那把刀,他的反应是笑,然而,听到她后一句话时,那笑便有几分轻颤,继而转化为更凶险的嘲弄:“少自作多情了。”
“我想,我已辨认得出你的谎话了。”小狐狸说,“我只是不明白。”
“这就是你的遗言?”必须促使她继续下去,玉揭裘还是出了剑。
“这句话,你对我说过一次。”小狐狸蓦地笑了,不是因为这句话,纯粹是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新奇,“这一世开篇的时候。”
他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了最令他不安的内容。
因此只能缄口不言。
“我早就隐约猜到你想要什么。我只是不明白,”窗外的光踱步经过,要入夜了,她身上穿着玄色的衣裙,定定地打量着他,“你为何替我分担业障,自己也拿来做道具,就为了让我成为众生眼中的神。就因为我们有三世虚妄的前缘?”
她最后的呢喃,他照着她的样子临死所说的话。
他被她杀死时遭受的轻慢。
在花海前彼此都不知情的重逢。
他们牵住了对方的手,在傀儡师的作坊,在鬼市。他们在破庙中谈及了他们的对这世间的看法,交替握着的烛,口中化开的糖。
过往仿佛雪崩似的浩浩荡荡从头砸落,玉揭裘总是感到害怕,时常非常抱歉。对她,对小狐狸,对涂绒绒。
他迫切地追随着江兮缈,只要她一出现,他便像傀儡似的被操纵和玩弄。他试图用自己积攒了三周目的自我从既定命途中挣脱出来,可他拼命弄痛自己的同时,却蛮横地伤害涂绒绒。
她也在这不停歇的走马灯中苦苦转动,所以才会去救他。
他只是想挣扎一下而已,可是,但是,然而,无论如何,怎么都走不到能如愿的那条路上。
他杀她的父亲,自毁仙途,违背了他们的约定。
他想见三十六重天,于是杀更多的人,夺取灵脉,却越发偏离。
等洞悉全部的过去,早已为时已晚。
太晚了。
他离他们最亲昵时做过的约定那么那么的远,远到他每日睁眼和睡前都会想到,以至辗转反侧、寝食难安的地步。
明明他只是挣扎了一下。
但从他挣扎着想留下她开始,就全都错了。一步错,步步错。
玉揭裘不再羞愤欲死,也不会怒不可遏,只因他知道一切都不可逆转。
他感到被什么耍了。
玉揭裘终于发出声音,问:“是谁告诉你的?”
她笑了,分明不感到悲伤,却像有些凄婉、哀切的笑:“果然你也知道了……在那片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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