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微笑,打了招呼,面目沉静美好,目光李笑笑身上短暂停留以示尊重。但他没看我。
门被推开,裴雁来迎着风走进昏暗的傍晚。
这待遇可太特殊了。
我隔着玻璃往外看。裴雁来走得越来越远,我想跟上去,像从前数百个日夜一样。走出两步,但车灯一闪,引擎启动,我靠一双腿,连尾气都抓不住。
在荒诞又狼狈的青春期,我也是这样,像望穿湖底捞月的猴。有些时候很远,有时又像是很近。
人也是容易产生幻觉的动物。
靠得太近,信以为真,然后得寸进尺。于是水里的月亮碎成透光高压云,一抬头,天上的月亮还在光年外高悬。
可能我真的发了很久的呆,李笑笑问了我什么,我没听到,自然就没答。再回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在我眼前的只有耿一直贴在玻璃门上傻乐的脸。
我隔着玻璃敲了敲,走出去,心里想的却是:他也不傻。傻什么呢?最傻b的明明是我。
吃了顿饱饭,耿一直开车来的,就没喝酒。可上了车,车里空调一打,血全往胃里涌,困意难以抵抗地奔我而来。
最开始,耿一直还在叽里咕噜,但我只听清最后一句:“……哎,你今年还回去过年吗?”
耿一直只说“回去”,不说“回家”。我没家,在这些细节上,我这兄弟总意外熨帖又细致。
我没考虑好,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视线变得模糊:“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没刚开出五百米,果然有一场大梦将我困住。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梦到裴雁来,梦到高考半个月前,班主任通知家长拟报志愿的那个傍晚。
和高凯结婚后,我妈对我的关心似乎比从前多。我不习惯,但我得承认,那时候,我很难对她硬下心肠。
她给我打电话,一个没接,就打了第二个。她问我志愿打算怎么报,想学什么专业,我只说,没想好,不知道。
徐女士那段时间情绪不太稳定,声音带着点火气:“小山。你糊弄我无所谓,但别糊弄你自己!”
“……”
我在厕所拐角挂上电话。
说实话,我不是在闹脾气。
按部就班浑浑噩噩的日子我过了太久,前十八年唯一清晰的目标是争取和裴雁来搞同性恋。
我是真的没想好,也是真的不知道。
那天放学,我跟在裴雁来后面,这一年,他似乎又高了一些。
冲动是突然来的。
“你以后想做什么?”没头没尾的,我脱口而出:“演员?经商?……你很适合穿西装。”
他突然停下脚步,我的鼻梁直直撞到他的后背,虽然没他鼻子这么高挺,但是这么来一下还是相当疼。
我当即眼睛发酸,用手半捂住脸,生理性泪水说着就要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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