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正中靶心。
甚至从裴雁来的头顶,又滑到他手上的教辅用书上。
救命,我去死。
我垂下的腿猛地一缩,很心虚地窝成一团蹲在树上。
适逢裴雁来默不作声地抬头看我,我张张嘴,解释道:“……想提醒你的,没来及。”
“下来。”他轻声提醒。
原则上我从不忤逆他,但关乎生死存亡,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决断:“我,我再蹲一会儿。”
“下不下来?”他又问。
往日一句话他从不说第二遍,我觉得稀奇,但也察觉到危险。
我表情木讷地回:“……还是算了。”
然后裴雁来说行。
书一合,青黄不接的半生枇杷落进他手心。
他抛起来,颠了两下,像在估重,随后抬步就走。我以为大劫已过,一口气泄下来。
但没能轻松两秒钟,裴雁来手里的枇杷就又稳又准地砸向我面门。
我躲闪不及,额头中弹,“草”了一声,麻袋一样从树上滑下来。
幸亏眼疾手快抓住一截手边的枝干,不然倒霉的该是我的尾椎骨。
目光尽头是裴雁来的背影。
三两虾饺和一碗豆浆都只剩碗底,张小毛和我的对话进行了十多分钟就走到终点。
不长不短的际会,不至于弹尽粮绝到尴尬无话,也不至于滔滔不绝到意犹未尽。旧故就是如此,比“好久不见”多几句寒暄已经算是人间有情。
出门往外,大路各分两边,他左我右,最后一段话是他开的头。
“上学的时候哪能想到,我堂堂张小毛,没到三十,人生竟然已经望到底了。”张小毛摸了把隐现秃头危机的发顶:“不过想想,当年咱班星途璀璨的大明星,到现在也只是个婚庆司仪,我就又觉得不能全怪时运不济。”
我看向他,他朝我笑笑,笑得并不辛酸,但我看完嘴里发苦。
他说:“活着就是操蛋。”
“你说的对。”我答。
回到宾馆。我打开同学群,第一次点进孙汀洲的个人名片。我没加他,【添加到通讯录】这几个刻板的黑体字像是一道坎,横在我不可回望的过去。
D是“A若磐婚庆Ls”,让我很难把他与过去风光无限的孙汀洲划上等号。
命运就像审判者陶特,重塑的力量各有所异,它却平等地将每个人打碎。
又点进裴雁来的主页。
他不分工作微信和私人微信,半年可见仍旧空无一物的朋友圈十年如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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