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把他对“如何加快新军形成战斗力的速度,以快于敌人预期的时间投入一线战场”的考量,乃至黄权的几个主要疑问,都大致阐释了一下。
除了前述的新兵异地作战的水土不服、容易发生瘟疫如何防治外。还包括一些配套操作:
后续如果调兵速度加快了,如何对外做掩饰、放烟雾弹、打时间差。乃至诱骗北线的袁绍觉得‘南线李素打孙权时用到的新增援生力军,就是从北线河内战场抽调过去的’,各种诱使袁绍轻敌、觉得这次真是机不可失”。
当然最后这部分说得比较笼统,反正届时让诸葛亮领会其思想、在前方随机应变就好。给诸葛亮的建议不用太细,李素毕竟隔了一千五百里、几个月时间,也无法料敌千里数月之外,要“弟子能而师不御之者胜”嘛。
黄权提到的全部这些疑问点,但凡李素之前没想到写进给刘备的秘奏里的,他也再作为解释附件补充一下,免得到时候刘备也有此问时只能靠黄权口述解释——当然,因为比较琐碎,李素就不亲自写了,他很忙,让徐庶张松随便谁整理成类似“会议纪要”即可。
这种奏折的行文模式,还挺创新的,自从华夏有皇帝制度以来,还没大臣给皇帝的奏折是这样写的。
有点类似于历史上杨修给曹植的“答教十条”小抄,背熟了之后,曹操给曹丕曹植考核、问到哪个就把对应的答案拿出来。
同理,刘备看的时候,也不用都看,先提纲挈领看正文,如果刘备领悟能力好,没有疑问,后面就不用看下去了,也节约刘备的时间。刘备觉得想不通的,或者发现有风险的,黄权再指点他对应查找、看看李素有没有想到。
后来朝廷遇到这种异地办公讨论的,也都模仿着来,臣给君的建议奏折后面,有必要的都可以附会议纪要以备查看、便于了解决策思路的形成过程。
反正李素有超前一千八百年的办公协作经验,这点其实都不算什么值钱货,但只要是他脑子里拿出来的东西,哪怕仅仅是一点做事方法、工作学习习惯,都能让古人受益匪浅,觉得什么都有学习价值。
……
把扩军调兵部分全部谈妥之后,李素又跟黄权展开聊了不少他对如何把握变法节奏的设想,也是让黄权觉得非常有道理。
商讨盘桓数日后,黄权就告辞带着使命奔赴长安,千里迢迢赶得挺辛苦,在七天后的四月初十回到长安。
而且,他在回到长安之前的三天、路过宛城的时候,还按刘备出发前的关照,先面见了一下高顺,然后把李素关于如何调整练兵扩军安排的意见,转达给了高顺,好让他立刻先开始执行,少耽误点时间。
高顺乍一听还有些诧异,他性情严谨,怕黄权乱传使命。但黄权给他看了一封手谕,是刘备心细提前给的,意思就是“李司空有任何关于此次讨论练兵事宜的建议,黄权回程时可直接安排相关将领照做,不必请示旨意”。
刘备也知道远程办公往来一趟半个月浪费时间,而李素的建议肯定都是好的,要充分放权,这也算是特事特办。
高顺看了这个提前堵漏的圣谕,也是不禁感慨,内心对于皇帝对司空的信任程度的印象,又加深了一层。
回到长安后,黄权再把跟李素的讨论全部转述解释一遍,这次刘备倒是没有再对李素的军事意见部分有任何疑问,基本上直接看了李素的“讨论过程会议纪要”,就全盘接受、正式批准实施、备案留中。
由此,刘备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还是伯雅会做事,知道远程时隔半月君臣议事,就该把臣一方的“会议纪要、决策过程”都晒出来,便于皇帝查看,也省得让传递消息的使臣口头解释太多,不怕传错话。
上次诸葛亮的建议,就有点不够周全,至少决策过程没有都形成到秘奏上,一部分还要依赖黄权的口头释疑。
于是刘备随口一说,让黄权下次记得关照诸葛亮:河东河内那边,再有任何需要朝廷全局配合的议题,在秘奏的时候,记得学学你李师写会议纪要。
然后,从这年夏天开始,诸葛亮也成了会议纪要的第一个“受害者”,开始学习模仿老师的办公文体,把决策讨论过程都附在附录上。
(注:稍微澄清下。在正式朝议上,每个大臣在君前说了些什么,也都会被秘书郎记下来,但仅限于朝议。至于臣子的奏折,是不用写讨论决策过程的,皇帝也不看)
且不说这些长远影响,单说刘备全盘接受了李素对扩军练兵部分的意见后,继续往下看工商税改革,然后很快也不得不承认,李素的谋划比他一开始拍脑门的想法要持重得多,也更循序渐进。
李素建议刘备:今年绝对不能立刻开征新式工商税,不能试图形成常法,那样反抗太激烈了。第一年应该放出风声后,承诺“即使要进行这个改革,也得从后年开始收,今明两年肯定照旧,给民间适应期,同时利用这段时间讨论新商税的具体实施方案。”
同时,放出这个风声后,朝廷可以先做出承诺,今年仍然以富商和勋贵产业的主动带头认捐为主。但所有的认捐,到后面都能抵扣翻倍的免税额度。
比如今年捐了一亿钱,后年这家巨富勋贵的年税前利润是五个亿,按照税法要缴纳一个亿,那么这一亿就不用交了,甚至大后年还是一个亿税,可以继续抵扣,抵掉两年。
这样也是为了分化瓦解富商豪族勋贵系统,让主动投靠的分享更多减免。
当然税率的具体算法,肯定后续有时间可以慢慢再讨论,不太可能真的按照“纯利润按比例纳税”的办法,毕竟这个时代没有相应的会计制度,也算不出对方的纯利润是多少、成本是多少。
所以,从类型上来类比,工商税收的肯定不是“增值税”而是“营业税”,就按照汉朝旧制,从目前的“市税”上改。
这些具体说起来就复杂了,真到这一波仗打完再说。
反正汉朝此前就是有作为常法的“市税”(在特定市场区域交易,收2%交易税),以及理论上作为法外临时措施的“关税”,但绝无手工业生产环节的税,未来肯定要慢慢梳理、统一。
(关税在春秋战国时以过诸侯国之间的边境关隘才交,秦统一后理论上都是一国,不该缴关税。汉初也为了政治正确,显示天下一家商人流动没有‘出境’,所以也不收关税、只收市税。
但西汉后期没钱花了,加上东汉大部分时间,都事实上法外恢复关税,也是每过一个郡/封国边境、或者朝廷有都尉驻军的关卡,收货值的2%。进入战乱后各方诸侯为了筹措军需,再法外加重比例,也都很正常,有加到10%甚至更高的。
另外一贯以来的“市税”也只是理论上按营业额交,实际上是有监管市的官吏、行会组织包税的。也是因为查账困难直接征收成本太高,包税人就按照去年这个市的销售额估个数字、给官府交2%,官府认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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