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场朝议,就要决定府兵制到底会不会被陛下接受了吧。就看诸葛侍郎能不能拿出什么妥协的改良方案,两全其美,既不过分压榨百姓,又降低朝廷动员兵役徭役的成本。”
“要彻底堵住陛下的变法决心,什么都不改,那是肯定不可能了。如今是大争之世,袁绍一瘫,关东伪朝那些轻政宽缓的策略肯定也要收紧了。
曹操这种伤化虐民之辈掌握了对关东伪朝的征兵征粮敛财手段的建议之权,那边变本加厉是肯定的。陛下不升级咱这边的手腕也不可能。”
11月21,李素回长安后参加的第三场朝议当天一早,等候上朝的百官,内心基本上都是这个心态。
他们已经被反复的拉扯和外部压力攻势折磨得有些筋疲力竭,只想有个痛快,基本上是给他们什么条件都肯答应了。
曹操和刘备的互相利用,可见一斑。
天下士大夫忽然意识到,袁绍那么“优待士大夫”的选项,一夜之间几乎不存在了。关东关西两地的朝廷,都开始加码对民间势力的动员力度。
世家大族居然都怀念起袁绍还没瘫痪的日子。
别的方面不说,袁绍作为世家大族利益集团代表人的身份,那是真的稳。
……
最终的审判时刻终于到来。
朝议开始后,前面那些铺垫话题很快讨论完毕,各方也没什么歧义。
很快,刘备垂询起诸葛亮,想了解诸葛亮经过五天的磨合整改之后,对府兵制提案有没有什么新的循序渐进改良方案。
诸葛亮也拿出了一套在动员力度上略加收敛的方案,但是换汤不换药。
利益受损的相关朝臣,都闭上了眼睛,等待刘备给个痛快。
不过,就在大家认命的时候,之前几年被他们无比憎恶、一直扮演得罪人角色的财部尚书刘巴,却扮演了救世主,来拯救大家了。
“陛下!臣依然觉得府兵制过于虐民,臣这五日里请教了李司空和钟司徒,臣这里草议了一套为朝廷增收开源的新法。
或许可以不开府兵制,就解决扩编新军和修筑运河的花费问题。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唯陛下查之。”
刘巴这番话一出,所有人心中先是一喜,随后又是咯噔一下。
毕竟,最近这段时间,刘巴一改前几年“改革先锋得罪人”的形象,已经变成了“帮着大伙儿集中反馈那些反对诸葛亮兵源制度改革”的反改革急先锋。
大家潜意识里,已经对刘巴生长出了信任。
此时此刻,没人会觉得刘巴是跟李素诸葛亮早有勾结,只会觉得他是“抗争不力,不得不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想个退一步的次劣选项”。
但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这八个字,还是让人非常警觉。
因为这句话,在华夏历史上出现过两次——当然,对于汉末的人而言,他们只知道前一次,后一次还没发生呢。
历史上说这话的,第一个是汉武帝时候的桑弘羊,这次已经发生了。第二个是宋神宗时候的王安石,如今还不存在。
每当这八个字出现,那就等于是要拿商业税开刀了,一说一个准。
简直比后世的“勿谓言之不预也=开战”还要准。
民不加赋嘛,赋是田赋,不加赋就是不加农业税。
不加农业税还能加啥?那肯定是工商税了,总不能再无节制地往上加人头税吧。
而且桑弘羊那次,也是加的商业税,搞的朝廷盐铁专卖垄断制度。
“刘巴这是要加商业税的税率?还是扩大朝廷垄断经营行业的范围?”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如果力度不是很大,又能阻挡府兵制变法的话,扩大专卖和加商业税,也就认了。”大家都已经被拉扯折磨得够了。
众人忐忑之中,刘巴终于把这套名义上是他想出来、实际上李素的想法成分比他还多的新工商税法,和盘托出。
“陛下,臣此番请教李司空、钟司徒后形成的草案,大致思路如下:
第一,废除自武帝以来、事实上实施了近三百年的‘过郡界收取商旅关税’的陋规,把关税降低为只有港口、运河、官修新路,以及出入边境、与沦陷区边界等地,才进行计征。而原有跨州、跨郡关税一律免除。
第二,扩大现有的专榷范围,但放宽专榷方式。对专榷行业,由只许朝廷直接委派官员督办直营,改为允许官督商办、承包认购榷引。
第三,对专榷产品的承包税收取方式,由交易环节改为生产环节。查明民间相关产业、工坊产能,如无灾情或滞销滞产事由,皆按理论产量收取生产税。
最后,对于从大汉国土以外的蛮夷之地,入境采买海外珍货来汉土贩售的,依然照旧征收关税。
如此,新法可确保旧的关榷流通税负不加重、征收场所还有所厘清减少,但朝廷工商总收入增加,唯陛下察之……”
刘巴这番话,不翻译一下增加一点前后文,是很难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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