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切的决策关键,就回到了能不能掏这五十亿、什么时候掏得出来的问题了。
李素犹豫思索技术细节的同时,旁边颇有大局观的诸葛亮却是先反应了过来,诸葛亮很果断地劝说:
“李师,您犹豫不决,是觉得这个方案,技术上有重大疑问么?”
李素回过神来,谨慎评估:“有点小疑问,不大,主要是钱的问题。”
诸葛亮一挥手,让马钧先退下,同时让工曹从事桓阶也退下,不能听后续的机密谈话。
然后诸葛亮才单刀直入地劝谏:“既然只是担心钱,那就先把新城选址最终敲定下来吧。您也说了,这是未来国都有数百万人之后,才要担心的事情。
现在您刚造新城,第一年都未必造得完,刚造好,前两年最多也就十万二十万人住。人少的时候,用水怎么都好腾挪解决,让百姓自己各想办法便是。
我们既然技术上有了把握,那便是有了一个兜底的下限,心里不慌了。前面也说了,雒阳人口多起来、陛下把朝廷迁回,至少都是三年之后。
以袁绍、曹操如今的局面,三年后袁氏肯定是灭亡了,曹操能不能收拾干净还不好保证。但到时候朝廷的财政压力必然比现在少很多,军费可以比巅峰时缩减。
到时候,朝廷还怕拿不出这五十亿钱么?而且也没让一年就拿出来。这种工程,肯定要循序渐进修好几年。
我看挖河和拼接高架倒是不费时间,可是铺高架那四十里石质水槽,要加工出来,不知要采秃多少坚硬的山岳,动用多少石匠。真准备修了,前一两年的钱,也济不了多少事。
只能是先拿来采买雕琢生产这些石质水槽,攒些零件。最后一年资金全到位了,再挖沟打地基、架桥拼接。”
诸葛亮的意思很明确:这个方案关键是给了大家退路,知道把新城选在平缓的山坡台地高处,没有问题,将来可以补救。
既然如此,补救什么时候都能补,矛盾积累到那一步、不补就会民怨上升了,到时候再掏钱也来得及,前面该快刀斩乱麻先做的事情就做了!
有了底牌退路,心中不慌。
诸葛亮看李素还在思考,他不知道李素是在思考技术细节,诸葛亮便很有魄力地说了一句:
“李师若是另有担忧,将来可以说是学生怂恿、以河南尹身份推动了这个配套工程。若是最终不谐,效果不济,学生一力承担。”
诸葛瑾连忙说:“二弟你说什么呢!你有大贤之资,将来也是经世济民之人,怎能拿前途冒险。愚兄不过鲁钝中庸之才,这些新城选址、移民迁徙、配套安置,都是我这个民部尚书的责任,出什么事儿也是愚兄之责。”
李素在旁边听得反而有些怒了,虽然这些人是好心,争相为看不见的风险提前承担预期责任。
李素一拍桌子:“够了!说什么呢!这是分责任的时候么?我是在想那些技术细节,而且那几个大秦人还没见过呢,技术说到底是来源于他们的,马钧年少只是理解讲述。
一会儿总要让马钧带所有相关人来觐见,都摸一下底细,才好决断。至于风险的事儿,轮不到你们担心。
我李某为陛下做的那些长远之计、存亡继绝之功、安邦定国之谋,还不值区区这点面子?
我今天就算白赔了陛下五十亿,甚至更多民脂民膏,修出来一个不能用的‘烂尾高架’,未来丞相还是我的丞相、公爵还是我的公爵!该与孔孟并列还是与孔孟并列!该名垂青史还是名垂青史!”
李素最后的话可谓掷地有声,让诸葛亮诸葛瑾都彻底闭嘴了。
霸气啊,这已经到了不在乎人世间的功过得失评价,反正功劳美名溢出那么多了,也不怕扣掉一些“成就点数”。
然后李素就敲了敲案边悬挂的金铃铛串,守在门外的传令侍从警觉地一听到铃声便很职业地入内。李素吩咐他把马钧重新喊进来,顺便让马钧同伙的西域异士客商也都请来,他要一个个排查。
传令侍从立刻领命而去,与此同时,府上的相关侍卫也都不用交代,按办事流程活动起来。听说李素要接见远来的不知底细的外国人,连闲着没事多日的典韦都重新上岗,挎着双铁戟带了几个精锐侍卫到门口站岗,唯恐那些被接见的蛮夷有什么异常举动,毕竟都不是知根知底之人。
站在安保人员的立场来说,小心无大错嘛,都形成办公流程了。
李素之所以坚持全部接见完再拍板,倒不是因为他比诸葛亮谨慎。
而是他毕竟是后世之人,对汉末其他人而言,极西域之地的情况他们是两眼一抹黑的,李素却大致知道个脉络。
所以那些西域来客如果明显有说谎隐瞒,哪怕以诸葛亮的智商也未必看得出来,李素却有大得多的把握拆穿。
要是一会儿李素盘问后确认这些西域异士大问题上没说谎,那么就间接证明他们那些小细节和技术问题上说谎的概率也大大降低。
李素不是不相信罗马造得出精密设计的石质高架水渠,他是怀疑来远游的这几个人能不能做到。
毕竟样本容量太小了,高人哪那么容易出国?没点奇遇或者别的理由,有点说不过去。
万一遇到个骗设计费勘测费、就想招摇撞骗捞一把就跑的呢?说不定只是在罗马的时候见过那种伟大工程、或者轻度参与过,但到了异国就把自己吹成总工程师。
好比后世部分外国人眼里,华夏人个个会功夫,但就有招摇撞骗的人利用这点,自己明明是个菜鸟,也跑去外国骗学费教功夫。
同理,那些在国内混不下去的洋垃圾来华教英语,来了之后把自己吹得上天的更多,好像西方国家有先进的地方,就等于这个洋垃圾本人多牛逼了。
见过高架水渠和会设计勘测统筹建造高架水渠,这里面难度差距何止天壤之别。一个徒见其表的西域人,吹吹牛逼讲点肤浅的东西,就利用信息差让马钧这种算是东方专业工程人士被骗的概率,也不是没有。
毕竟马钧也还是少年,说到底经验不足。
后世国内师范类211正经读出来的女研究生,刚踏上工作开始教书时,被洋垃圾忽悠觉得对方简直才华横溢,那也要多不少。
李素一定要严查这方面的风险,这才不枉他久居高位,见多识广。
——
注:针对上一章有人提到的安全问题,强调一下,雒阳新城不是首都,首都还是旧城,皇宫也不用新造。新城是“疏解旧城的非首都职能”,类似于经济性的新区。
所以,不要担心安全问题。打仗打到雒阳八关都被突破、尤其东边的虎牢关或者孟津渡都被突破了,那早就回到带皇宫的旧城死守了,经济区都放弃了。
另外水渠高架部分的两端,当然都还会有人工湖蓄水,调节流量用的,这都是罗马基本操作,所以高架过来之后会在北邙山上比新城略高的位置修蓄水湖,甚至直接修到新城围墙内部。
主角这么干,也是在尝试解决古代中国筑城成本太高,把所有经济区都围在城墙里,结果越重要的城市越来越大,长安雒阳城墙周长几十里最后上百里,根本没法守,十万大军都不够在城墙上站满格子。
这方面其实可以借鉴吸收一部分西方城堡制和曰本天守阁,城池就是政治和军事要塞。非政府和学术机构的部分,作为城外防守力度轻一些的附属区,或者说“城下町”。
有严密高峻城墙保护的军事堡垒,就不用造太大了。汉末原有的雒阳城规模,就是未来政治中心规模的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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