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宋温如的书房坐定,挥退了下人,席太师也不废话,看了看他穿戴整齐的官服官帽,单刀直入地问他:“你可是要进宫去劝阻皇帝选秀?”
宋温如点头:“正是,学生不能眼看皇上如此胡闹,如果对此坐视不理,有愧先帝临终托付!”
席泽岩盯着他看了半晌,却最终叹口气道:“润生,你能谨记先帝遗命,很好,可是你要知道,如今的皇上,并非先帝那样的明君。”
德高望重的太师能如同早年一样对他以字相称,这是表示亲近的意思,可是这话,宋温如不能苟同。
“老师,皇上他只是还年轻,做事不稳当,只要我们好好引导……”
席泽岩有些不忍心戳破学生的一腔热血,但他还是严厉地打断了宋温如的一厢情愿:“那是从前!”
宋温如惊讶地抬起头。
席泽岩摩挲着手边光滑的圈椅扶手,缓和了语气:“润生,老师知道,你是看着皇上长大的,虽说他是君你是臣,但在你心中,恐怕把他看得同亲儿子一样,这话虽然大逆不道,但你我心知肚明,这是实情,也是你对皇上的一片忠心。”
“可是你想想皇上登基以来的桩桩件件,跟先帝比起来,到底如何?先帝虽然也是不轻易任由臣下摆布的性子,但他至少能听得进去臣下合理的劝谏,可是当今呢?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比起先帝,有决断,却无心胸。”
“老师也并不是说我们从此就对皇帝听之任之,只是此次,我们不但不能反对,还要支持,你作为丞相,百官之首,更要全力参与!”
“这是为何?”难道他一心尊崇的老师也成了谄媚阿谀的小人不成?
席泽岩敲了敲檀木的书案:“那你去劝阻,是想要皇上永远记得孝元皇后,真的永不立后,像个平民百姓一样为死去的妻子守上一辈子的孝,一直这样消沉阴郁下去?”
宋温如立刻摇头。
先帝去世,皇帝作为亲子,也不过是以日代月,守足二十七日孝即可,孝元皇后又算得什么,能要皇帝守一辈子的孝?可是皇帝一直郁结心中,性情日渐暴躁倒是真的。
“润生啊,凡事做之前,要多想想利弊,皇上如今下这样的旨意,于私德上来说,是有出尔反尔食言之嫌,但我们做臣子的,更要紧的是挂心黎民社稷,倘若皇帝此次能选到比孝元皇后更合心意的女子,从此振作起来,岂不是大齐之福,社稷之福?跟皇帝的子嗣延绵比起来,这点私德有亏,算不得什么,你仔细思量。”
宋温如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老师,这话岂不是说,皇帝自己爱咋咋地,说话不算话也不用去管,只要他让天下人高兴就行了,是这个意思吗?
做臣子的,怎么能这样?
席泽岩活到了这把岁数,一眼就看穿了学生心中所想。
他不由得叹息,唉,宋温如这个学生,什么都好,就是太耿直了些,这样的性子,得亏先帝知人善任,心胸宽广,不然如何能保他到今日还能立足朝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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