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的话,还是说得太重了吧。
可她那般不给他留情面,也实在不该。
入宫将近一月,身上再坚硬的刺也该剔除干净了。
李鸷面色微沉,谁也瞧不出他心中所想,戚幼滢终于解开他颔下朱缨,微微松了一口气,快要放下手的时候,李鸷忽然将她双手一握。
戚幼滢蓦地僵住,抬头一看李鸷,就见他低垂着眼看着她,深黑如夤夜一般的眼眸让她看不出任何情欲,可她偏偏好像快要沉溺在这片刻的接触里。
她急忙垂下头,呼吸微乱,有些不安地挣了挣,笑音里含羞带怯:六哥,今日下朝这么晚,是不是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
的确晚,外面夕阳渐沉,而他还是一身龙袍。
李鸷没放手,只是眯了眯眼眸:前日你父亲进宫,都同你说了什么?
眼中的羞涩渐渐褪去,戚幼滢看着别处,感觉背后像是有一张大网,让她动弹不得,心里那块石头也沉了下去。她知道李鸷为何来云影殿,也知道他想做什么,她很害怕,控制不住地想要逃离,可她又知道逃不掉。
是她自己要来的。
年前宫中要选秀的消息一传到宫外,戚家就在商量要把哪个女儿送进宫去。
要想在前朝站稳脚跟,后宫有一双眼睛就显得尤为重要。
其实戚幼滢很不明白,明明这是皇帝、臣子甚至于入宫的宫妃都心照不宣的事实,为什么大家仍然相信宫妃能左右朝局,而乐此不疲地利用裙带关系,将女儿源源不断地送入皇宫、贵族手中?
受益者究竟是谁?
戚幼滢有时会怨这世道,就像她族兄从不需考虑家族将会把他们送给谁,他们可以志在天下,任意驰骋,而她呢?
其实父亲很心疼她,也不愿意她入宫为妃,是她自己愿意进宫的,如果她不来,顶替她的就成了二叔家的女儿,她不愿意父亲拼死打下来的功绩转而为他人做嫁衣。
显然,她也信奉了这套准则,顺从了这个世道,成了断送自己自由的推手。
所以她羡慕阿篱姐姐,她可以永远那么清醒。
戚幼滢不可以,她是愿意为了心中求而不得的期盼选择妥协的,虽然她本身抗拒,其实她早已认命。
父亲什么都没说,只说让臣妾尽心服侍陛下戚幼滢声音微弱,脸上几乎快要红透。
头顶传来李鸷的声音。
朕已经下旨,让你父亲去平定江北的叛乱。
戚幼滢猛地抬头,她的手还被李鸷握住,因此站得很近,呼吸都快要交缠上。
她看着他,想唤一声六哥,但又不想侮辱了它,其实她很早就期待着这一天,在篝火通明的军营里,李鸷搭弓射箭,五箭齐发,个个命中靶心,欢呼声淹没在旷野中,才刚及笄的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英雄。
只可惜这个英雄,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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