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辞为她添去一件斗篷,替她稍稍挡去西面送来的寒风,说道:瞭望台上过,值夜。
这么惊讶?他看着她突然瞪大的眼睛。
宁扶疏如实道:是有一点,觉得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顾钦辞问:那你想象中,是怎么样的?
宁扶疏想了想:和营中其他将军或者士兵待在一起,围在篝火前,边大口喝酒边胡天侃地。
这是哪册小话本写出来的天真想法。顾钦辞不禁漏出一声轻笑,我明天就让郡城里的书肆禁止出售。
疏疏,你可知但凡去问任何一个北地将士,一年之中最讨厌的日子是哪天。他道,不出所料,十有八`九的人都会回答春节与元宵。
大楚阖家欢乐的团圆佳节,对于边陲小国来说,什么都不是。他们眼巴巴地瞅准这一日,在城中百姓欢聚,戍边将士却只能听着谁家玉笛暗飞声,勾起故园情的时候。猜猜看,他们会做什么?
奇袭,偷营。宁扶疏条理清晰。
利用大楚将士们思亲思乡思故国的愁情,趁着士气低迷,奇袭偷营。
顾钦辞见天上的焰火熄灭安静,关闭小轩窗:所以每逢佳节,必须得派上两倍于往常的将士值守城墙,防止敌军攻其不备。
小的时候在邯州,岁除这天从早上睁眼醒来,到熬不住深夜困倦睡去,我就没见过爹娘一面。偶尔顾应璞会赶回来陪我吃个团年饭,但也是衣袂如飞地来,板凳都没坐热就急匆匆地走,我压根就不稀罕他回来。
宁扶疏侧头看他唇线不经意抿了一瞬,心说瞧你这副样子明明稀罕得紧。
但她没有戳破顾钦辞的口嫌体正直。
他在邯州的时候,还那么小,从三四岁到十三四岁,最需要至亲家人呵护照顾的十年,经历的却是被武康侯逼着念他不喜欢念的书,孤零零的,连阖家欢乐的岁除夜,他也是孤单一个人。
顾钦辞续道:后来去了泽州,前几年乌雎不太安分,我身为主将自然要以身作则,硬拉着杨子规站在瞭望塔风口。我喝一整晚西北风,他也逃不过。还有周煦,也跟我们俩一起。
再过了三年,乌雎被打得割地撤退,按理说是可以安安心心过个年了。但我和杨子规两个人,左想右想都跟阖家团圆沾不上关系,于是继续拉着他和周煦喝西北风。
去年岁末来了金陵,西北风是没得吹了,好歹周煦还在,一人一狗凑合着也就过去了。
宁扶疏越听到后面,越心生酸楚。
他说得云淡风轻,状似毫不在意,可竟是自小到大,从没拥有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团圆夜。
遥望夜色无边的人倏尔腰部一紧,垂眼看见宁扶疏的双手搂在了他腰间,十指紧紧交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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