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虽然下令封锁凤仙殿,却并没有限制殿内众人的行动。
蒋梦云和墨子祁并不知道后院的混乱已牵扯到他们身上。
他们一直和那群世家子弟在院子里闲聊,先是谈论诗词音律,又说到笔墨纸砚,此刻已经一堆人在问祁王,该如何用几笔便勾勒出雄伟的山川,又如何能绘出瀑布飞流直下的气势。
蒋梦云在旁听得云里雾里。
音律她是真不通,书画也只略知皮毛,这群公子用词太高深,让她觉得自己简直有点智障。
偏偏他们还不肯放过她,可能是觉得如此极负盛名的谋士肯定在这方面也是人才,见她鲜少开口,还以为是刻意谦虚,便非常热心地不断将话题往她这边引。
蒋梦云觉得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
幸而下一刻有人来解救了他。
一对禁军手持长矛迈着整齐的步伐列队前进,吓得好些夫人小姐尖叫连连。
实在不是她们见识短浅,上一次见着这些当兵的还是在御花园,听说那被当场抓住的明夏尸骨都被野狗啃光了。
鬼知道这次倒霉的又会是谁。
但不管是谁,都没人料到倒霉的会是他。
墨子祁正好脾气地微笑着给一个小少爷讲到笔墨浓淡的问题,领头的禁军忽然在他面前停下,握着兵器冷声道:“奉令捉拿叛贼墨子祁,闲杂人等一律退后!”
没等众人反应,后头的禁军已经“哗啦啦”将长矛向前,又上来四人就要将祁王压住。
那听讲听到了一半的小少爷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忍不住叫道:“你们疯了?说什么呢?哪儿来的叛贼,就算是禁军说话也得讲点道理吧,开口就是栽赃嫁祸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蒋梦云原本一直在旁神游天外,此刻听到这话,不由看了一眼。
这小少爷模样不过才十五六岁,面容还很稚嫩,若是没记错,应当是当朝徐翰林家的小儿子徐雅成。
他的姐姐徐雅正,上次还想着送荷包给祁王的。
那为首的禁军显然也认识他,知道这位徐家小公子平日里混不吝惯了,因此根本懒得理他,只是大手一挥,就又要拿人。
祁王站着没动。
周围的公子则纷纷围了上来将他护在了中间。
“干什么?”禁军黑了脸,一挥长矛动了真怒,“你们这是拒不从命了?”
徐雅成瞥了嘴,丝毫不怕他,何况他平日里伶牙俐齿惯了,抬起手就将那长矛推到了一边:“你离咱们远点,唾沫星子喷到本少爷脸上了。”
远远有几个小姐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禁军脸色更黑,知道这次要拿下祁王实在不容易。
他奉皇命行事,原本是懒得跟这群公子哥儿解释的,但现下这情况有些特殊,他不得不出言警告。
“陛下怀疑祁王趁乱杀人,你们现下胡乱包庇,小心受了牵连!这是叛国叛逆的重罪,在座都是世家子弟,我劝各位还是不要引火上身的好。”
众人呆了一下,有几个年少公子微微犹豫,似乎想要退下。
蒋梦云好像只是随意地议论,侧身对明月轻声道:“我一直和祁王殿下在一起,没瞧见他杀人啊。”
“对啊!”徐雅成一听,立时叫起来,“你们说的是什么没影子的事儿,咱们一直在这里,咱们没怎么瞧见?”
这话倒是没错,原先想要退下的年少公子定了脚步,纷纷附和。
“趁乱杀人?怎么可能……”
“是啊,什么叛国叛逆,你吓唬谁呢?”
“是说刚才那边杀了人的事儿吗?那陛下肯定是弄错了呀!”
“就是,祁王殿下一直跟咱们在一起呢,咱们都可以作证的。”
“你要带走祁王,那咱们便一块儿去。”
“是啊,是啊,找陛下说理去!”
禁军首领原以为自己一句话说完,这些人即便不退下也不会再阻拦他行动,却没料到几个公子哥儿的情绪竟更加激动起来。
出于本能,他抬起长矛又将尖头对准了众人:“干什么,干什么,都退下,你们干什么,是要聚众谋反不成?”
“胡说什么呢?”徐雅成一翻白眼,“咱们一起面见陛下怎么了,你动不动就说人要谋反,是不是脑子里就剩谋反两个字了?”
“就是,再说现在陛下只是怀疑,可还没定罪呢,这是祁王,是你这样的人随便就可以说押就押走的吗?”
“别乱动啊,别乱动啊,你要是刺伤了本公子,小心咱们全家跟你没完!”
一群禁军明明手拿武器,却对着一群少爷毫无办法,他们动手也不是,呵斥也不是,让路也不是,拦路也不是,一时僵在当场,闹闹哄哄,场面一片混乱。
蒋梦云还不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谁,自然不能让人随意把墨子祁带走。
万一……那想要灭了礼亲王府一门的人是梁帝怎么办?
即便不是他,此刻让禁军将人拿下,也不可能当场审讯,搞不好便要先下大狱,到时候再想分辨总归是个麻烦。
更别提那幕后之人还极有可能趁机动手。
其实这原本也并不是跟她有关的事儿,但蒋梦云还是插手管了。
至于原因,也许是为了报答对方冒险赠送舆图,也或者是因为他们曾经相识,而如今她的亲人都已不在,便本能对他生出了亲近,更或者,是其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
她不知道缘由,但心里却就是有个念头,她不想让他出事。
就好像,他也不想让她出事一样吧。
这里吵闹不堪陷入混乱的时候,另外一队禁军也遭到了阻挠。
他们奉命搜宫,是梁帝口谕,可宫里那些贵人妃嫔虽害怕陛下,却并不怕他们,不少宫女更是尖叫着,又说他们砸坏了东西,又污蔑他们趁乱非礼,简直闹得鸡犬不宁。
后宫之中,谁没点阴私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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