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一家人都忙着伺候祖父靖国公,又多方打听父亲的消息,几宿未眠,竟然连兄长一夜未归都没发现。等到第二天清晨,就传来了兄长的噩耗。
明恬与母亲含着悲痛,却还要瞒着祖父,料理好哥哥的后事。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或许这世间的不如意总要交织在一起,兄长刚刚下葬不久,铺天盖地的诬蔑和指控就冒了出来,都在说她的父亲是大周的罪人,叛国通敌,才害得那么多将士命丧战场。
明恬与母亲当然不信。但当时家中已经乱糟糟了,祖父的病越来越严重,已经陷入昏迷,偌大的靖国公府无人主事,她和母亲求诉无门,嫂嫂被娘家接回,连昔日那些相熟的侯爷伯爷都避着她们,唯恐被牵连,祸及自身。
传言愈演愈烈,直到蕴含着帝王雷霆震怒的问罪诏书颁下,祖父病情加重,再也支撑不住,驾鹤西去。
有消息说,身在战场的父亲已经被找到,不日即将押送回京。
朝廷派来的官兵抄押靖国公府时,明恬一个没看住,母亲就自缢了。
那时皇帝吃了败仗,有损君威,又兼之小人构陷,认为威远大将军通敌叛国,盛怒之下,大约想杀明家满门泄愤。
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在定罪的圣旨颁下之前,明家竟凋零至此,除威远大将军以外,只剩下了明恬一个娇弱小姐。
最后杀无可杀,明家仆婢皆判了流放,明恬也从原本的沦落教坊司,变成了去道观修行。
这几日,明恬整理着家中亲人的遗物,看着府中熟悉的一切,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当年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以至于她再看到那些写满了朝廷赏赐的圣旨,与宫中那些跟来伺候她的宫人,只觉得无比讽刺。
明恬回家的第二日起,就有一些从前认识的小姐、夫人前来拜访。
大多数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姐妹,不过基本上都已经嫁做人妇,她们热络地邀请她去喝茶、听曲儿,还有邀请她去赏梅的。
明恬想着自己过不了几日就要回宫,还想多留些时间整理国公府的东西,便推拒了大半部分。
却有一个邀约,怎么也不好推脱。
邀请她的是她曾经的嫂嫂顾婉清。
顾婉清与兄长明卓修关系很好,成婚两年,夫妻恩爱。兄长出意外那天,顾婉清正好在娘家小住,知道消息的时候,都是第二天了。
顾婉清的父亲是当朝武安侯,也称得上一句位高权重。武安侯爱女如命,没几天就把顾婉清接回了娘家。
及至后来明家落罪,武安侯顺理成章地让爱女与明家脱离了关系,保住了顾婉清的性命。
如今顾婉清已经再嫁,对方是去年的新科榜眼,虽出身寒门,但好在颇有才华,为人谦恭,对顾婉清爱重有加。
明恬和顾婉清约在了一处茶楼。
茶楼地处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二人临窗而坐,便能看到外面热闹来往的人群。
顾婉清目光落在明恬面上,来回打量了半晌,轻轻叹道:一晃三年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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