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开始飘雪花,鹅絮般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路面留下浅浅的两行脚印。
再往前走,看到一个烤白番薯的摊位,硕大的铁皮桶里,下面是火,上面铺着砾石,砾石上是烤到焦黄的白番薯,冒着热气。
是柳成寅买的那家,也是边关人常用烤番薯的法子。
连棠今日拼命想把边关、战场甩出脑子,可目之所至,皆与之相关,仿佛冥冥之中逼她放弃逃避现实,面对残酷的真相。
祁衍记得连棠说喜欢吃砾石上烤的白薯,是对父亲的怀念,见她故意避开视线,问,你若想吃,朕买给你。
连棠点头,在原地等,看着目下无尘的君王走向那露天的小摊,和普通男子一样,弯腰和摊主交谈,手指着挑中的番薯,让摊主包起来,等到他双手接过包好的牛皮纸包,却又为银子犯难,左右相看之下,从身上拽下一块足以买间铺子的玉佩,交给摊主,换来烤番薯。
今日遛街是临时起意,祁衍身上没有带银子的习惯,方才的饺子还是连棠自己出的银子。
连棠捧着天价烤番薯,笑的特别好看,可笑着笑着就哭了,她没想到十年后,在这世上会有另一个男子,像父亲当年那样,绞尽脑汁的让她吃上烤番薯。
祁衍慌了,拿出明黄色的绢帕擦她的泪,怎么突然哭了?
连棠仰起脑袋,眸中水光潋滟,我想父亲了。
祁衍手下一顿,心猛然被揪起,他知道连棠的父亲在战场牺牲,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里阴影,所以在法恩寺听到了然大师的话,她才会一直心绪不宁。
他知道她怕第二次面对那样的结局。
虽然知道她的恐惧,祁衍却无法给她承诺,伸臂将她扯进胸口,棠棠,你是不是不想朕去边关和西戎打仗?
他和将军们讨论西戎军情从不避讳她,她那么聪明,定然感知了那场即将到来的终极之战。
连棠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汹涌的泪水洇湿他的锦袍。
*
四宝斋的事安排妥当,连棠担心祁衍在皇宫和侯府之间来回奔波太辛苦,从法恩寺回来的当晚就随祁衍回宫。
因为在宫外耽搁的时间有点久,回宫后祁衍直接去勤政殿处理政事,直到子时还没去栖棠阁。
连棠让全盛提着软糕和热牛乳,踩着月色来到勤政殿。
祁衍看到她,很惊喜,食完她带来的吃食,批完最后几本奏折,他带她歇在寝宫。
皇帝的寝宫就在勤政殿的后面,修建的宽敞轩宇,富丽堂皇,硕大的龙床金玉打造,轻纱幔帐,铺着的被衾软薄暖和,泛着光泽。
祁衍以前不是睡在揽月阁就是在勤政殿寝殿,今日倒是第一次宿在正式的寝宫。
冬至是寒冬的开始,白日两人又在室外待了很久,常福贴心的备好驱寒的热汤,建议泡澡去去寒气。
祁衍领着连棠走进浴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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