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总是长不大。”楚松存被他气得无话可说,只能埋头帮他剥菱角。
楚心乐看着楚松存给自己剥菱角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指腹带薄茧,一看就是暗器机关使惯了,楚心乐笑,笑得没心没肺,可眼睛再盯住那双手时,满手的血染红了他的眼,活生生的男儿被火烧得只剩一团烂肉,荷塘变成楚府,火海吞没了他灿烂的过往,消磨掉他神圣的信仰,赤热的心早被那场大火同过往一起撕碎,徒留一个一碰就脆的瓷瓶。
“哥”
声细若蚊,不值一提,可邢雁鸿听见了,不只听见,甚至听得清楚。
肆意的杀心慢慢收敛,邢雁鸿打眼看榻上不安稳的人。
他一张脸红得诡异,眼皮薄,勾人眼尾泛起的红看得清亮,无助地叹息,犹如被擒住后颈不断挣扎的白狐狸,任其宰割。
邢雁鸿收起刀,鬼使神差地蹲在床边,长腿因为弯曲而大咧开,手肘撑住膝盖,百无聊赖地瞧榻上的白狐狸。
这双眼睛太像了。
邢雁鸿想。
一年前,楚家余孽楚心乐自立为王,打压其余五大世家,其中邢家远在最北方的九原,说什么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可偏偏谣言传得厉害,楚家无缘无故烧起的那场大火,任谁看都不像偶然,楚家全军覆没,最得意的该是哪家,无论哪家都轮不到他邢家,可偏偏脏水泼过来,说邢家想要挣脱制衡,至此成为风口浪尖。
邢雁鸿想到这里就烦,总觉得这些家主老头们整日疑神疑鬼,但毕竟不是一家独大,谁料到楚心乐竟然把薛成继杀了,薛家长子薛蛮被迫接管薛家,年轻的家主懂得也不多,其余世家不再打薛家主意,一时间邢家成为众矢之的,邢雁鸿一怒之下不顾后果,把楚心乐捅死了。
他烦那种眼神,这种和狐狸一样狡猾的眼神,和狐狸一样奸诈的人,他更害怕自己沉沦下去,九原天穹上翱翔的鹰崽,掠过草野想去捕抓地洞里的狐狸,可狐狸狡诈,将气势冲冲的鹰崽耍得团团转。
除去楚心乐,就只有这个施葭铭,眼神太像,以至于连邢雁鸿都开始怀疑,他们是同一人。
楚心乐仿佛置身火海之内,层层大火灼伤他细嫩的皮肉,焦糊味刺鼻难闻,激起眼前一层朦胧水雾。
“哥——!”他在火海中大声呼喊,喉咙被喊破,铁锈味浓郁。
他想把人拉走,他要把人带出去。
可楚松存站在火海里,火舌包围住他,将他周身烤到几近融化,他摆手,笑了,说:“你给我好好活着,哥去找你嫂子了。”
“从此以后,替我好好活。”
榻上昏迷的人动静更大,鬓间额头上全是汗珠子,顺着脖子颈流到衣领里,混出一股子潮湿。邢雁鸿看他紧抓被褥的手,手指白皙,皎洁月色透进来,镀上一层透明的薄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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