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近似别离的气氛在四周萦绕开来,温娴从第五辞怀里缓缓抬起头,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面容,等看够了便抽回手,与他十指相握:回去吧。
隔壁不时就有人探头出来望向二人,以为是小夫妻拌嘴闹情绪,还好心地劝和打圆场,不过见到两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又时不时还拥抱,莫名也有些弄不清状况了。
细风吹拂起温娴耳畔的碎发,第五辞抬手替她拢于耳后,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一定一定要等我。
一定。
他转身推门而出,先是慢行,后来是疾走,最后耐不住跑了起来,少年的身姿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他越跑越快,眨眼便消失在街角后。
此刻的雍丘已是晦涩风雨中一座摇摆飘零的古老城池,四周隐伏着数不尽的豺狼猛兽,不日就要露出它真正的獠牙。
自从第五辞返回军营后,温娴便时刻密切关注着城内的动向。
譬如大街上一闪而过的骑兵,源源不断往城内运送粮草的辎重军,贴在告示牌上一天一换的征兵消息无数的细节表明,战事即将爆发。
官府虽未放出具体的通告,但生活在箭矢炮火中的百姓闻讯已经飞快做出反应。
处于面对战争的经验,许多人开始囤积米粮,以物换物成了街市上最红火的交易,可更多的人还是选择出城避难,大概是相信齐军会将他们安全送往庇护所,妇人们为了减轻负担,不得已将衣裳首饰拿去当卖,以便能换取更多的银两用于不时之需。
温娴把所需之物全部浓缩在一个包袱内,放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方便睁眼即可逃跑。
当夜子时刚过,满城军队迅速集结,由百夫长带领了一小支轻便骑兵挨个进行入户排查,当一扇扇房门被敲响时,就意味着逃亡之路已正式开始。
所有人准备,快!带上行李赶紧走,只拿重要的东西别磨蹭,天亮之前必须赶出城!
年轻人更快速地奔出来,另外腿脚不便的老者只能慢吞吞跟在后面,尽管都讲究个轻装简行,但大部分人并不舍得陪伴了自己数年之久的家当,有抱着猫猫狗狗的,有提着小鸡小鸭的,还有将自家小羊羔背在身后的。
往常见面还会寒暄几句的邻里,此刻也只顾着闷头赶路,将士们为照顾后头的老幼,不得已只能放缓了速度。
整个队伍井然有序,像是排练过无数遍,就连站位都是惊奇地一致,男人在前面,老人和孩童在中间,留下妇人独在其后。
温娴看得心酸,可大家已经习以为常,战火纷飞的乱世,光是活着就已足够艰难。
便宜的可以捡回一条命,但更多的人死在无边的战乱中,没有家眷没有亲友,走投无路便只能乞讨度日,卖儿鬻女,易子而食,并不只是戏文里才有的存在。
高门宅院的酒肉放到腐烂发臭,而夹缝中生存的百姓却连一口馒头都成了奢侈和妄想。
现实给了温娴一记响亮的耳光,眼前的景象将她过去十余年的安稳日子生生撕开了一条裂缝,而裂缝之间是数不尽的对于底层百姓的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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