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自己补衣服。”
是啊,我的世界里不就是如此吗,院里每个小孩即都是如此,学着学着,就学会了有生存的技能。
我感到那绵堂的身子在我的手上滑下来,他失去了知觉。他因痛苦而一动不动的苍白的眼睛终于合上了,我将视线从他的伤口上挪开,第一次看清他样子,距离如此之近,就好像放大镜一样看他——重伤之下,那绵堂的脸色十分难看,唯有那脸庞的线条依然是棱角分明,即使在昏睡中,依然刚毅而凌厉。
我自己也剧烈地疼痛,下鄂也在酸痛。但我为他请愿各路神仙,希望他平安无事,因为只他平安无事,我才能平安无事。
夜深。
“村里的医生来来了。”院长嬷嬷兴奋地喊。
村医来之后,用一些土方法给那绵堂伤口消炎,拿出热气的药软泥小块敷在伤口上,再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他很快就会好起来,幸好你们提前帮他把毒液吸出来,挖掉毒肉。如果不提前做好这些,他肯没命。”
院长嬷嬷上前,伸手为那绵堂将额头的汗水拭去,不料手刚一触到那绵堂的肌肤,便倏然抽了回来,眼里满是惊惶,打了个哆嗦,看着村医道:“大夫,少爷的额头烫得厉害,怕是起烧了。”
“他——他什么时候好?他身子很烫。”院长嬷嬷最担心担自己小命不保。
“恩,他会发烧一两天,会在床上翻来复去不安宁,还会出大汗。但一旦退烧之后,他很快就会好了起来。过不了三、四天,他不能起来。”村医对那绵堂的身份甚是恭敬。
我被安排留在房中照顾,也是他的要求。
几个小时过去了,那绵堂一直安静地睡着了。大约半夜三点,他在熟睡中皱起眉头,嘴里梦呓着,身上大汗淋漓。我拿出了一块布,擦拭他的眉头,他翻来复去,脸上显得痛苦的样子。我抚慰他的脸颊,轻声轻语说着好话,想使他镇定下来,约摸半小时后,他又静了下来。我才松了一口气,正要从床边站了起来。这时他忽然从床上坐起来,疯狂的睁着眼睛,抓住我的手腕,紧紧地握着不放,痛得我直打颤,如果不是看在他的救我一命的份上,我早揍他了。
“别走,”他生气地大声喊叫。
“我——我要去睡会。”我抗议道。
“她被抱走了,一个个都走了!我求求格格了——”
他的眼中充满了极大的仇恨,他拼命地捏着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他的胸前,他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讲什么,也不知道在对谁话话,这点我明白,但是我还是怕死。他虽然很虚弱,但同好像很有劲,他抓住我的两只手腕,使劲地按在床上。
“我找到了她,父亲不要走——”
他放开了我手,掐住我的喉咙,我想叫又叫不出来,他像个恶霸一样大笑。我这样会被他掐死的,我的血在往头上涌,眼睛开始模糊起来,他还在用力掐。就在这时,他突然放开了我,当我睁开眼睛时,只见他迷迷糊糊地朝下望我。他皱起眉头,眉宇间有一条深深的皱纹。
“猫九九,刚才我怎么了?”
“狗日的,好心没有好报,你刚才神志不清,老子差点归位了——”我用嘶哑的声音小声吼叫,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伤了你没有?我伤着你,因为你是妖精作乱。他的声音显得亲切温柔,有种爱抚的口气,但我知道他还是神志不清,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尽管他的情绪已完全变了。
我翻起身来,想要一把推倒他在床上,可是结果陡劳,这时他的力气仿佛已经耗尽,又瘫软下去了把头靠在我肩上,把我压制在床上:“给老子我滚蛋!”
他太重了,且睡得像猪一样重,我推不动他。
他后来睡得熟,神志错乱的状态已经过去了,只是偶尔翻动一下。但是他在昏迷时,依然不停地叫着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字,声音极底,那两个字从他唇边溢出时,却极是温柔。
每当他唤出那人名字时,我便被他攥紧手,他轻轻说:“别走,别走。”
我拉不开我的手,只好回应他:“你姑奶奶在此,你叫是的别人,别攥我这么紧。”
我不知道他在昏迷中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我的手却一直被他一把攥住,我甚至从没想过,他在昏迷中竟还会有这样大的力气,只将我的手攥得生疼,仿佛一松手,我不会消失似的。
他后来睡得熟,神志错乱的状态已经过去了,只是偶尔翻动一下。月光淡了,黑暗慢慢地、很慢很慢地散去。就在清晨公鸡报晓时候,他才用力地打了一呵欠,从我身上滚开,双手抱住一个枕头,紧贴在一边脸上。我气愤的对着他屁股踢了几下,不解恨地骑在他身上,咣咣地给他几拳,边打边问:“让你压着老子!坏家伙!有钱人不得了吗,打不烂你这身肉”
我瞪着眼前这丘八家伙,他被我打痛了,但是这家伙目光全无焦点地望着我,那双眼睛只能让我想起将死之人,全无好奇心地凝望了我一会儿又望了望也许即将升腾上去的上苍,然后闭上。眼睛刚闭上,支撑他的力度似乎消失了,顺着枕头歪了一下,然后就那么歪着,他的肚皮全部露在外面,他又昏睡着了。
“这么不经揍?”我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他看起来没有呼吸,胸腔几乎没有起伏,但我不算内疚,因为他呼吸开始平稳,我轻抽了他一下肩膀:“改天再装神扮鬼,起来呀,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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