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佑强灵棚搭在胡三婶子旁边,一口黑色的小木棺材是镇政府在别处花高价买来的,棺材太小,根本放不下佑强高大的身躯,佑兵便用斧头凿子精心的慢条斯理的挖去四周的木头。几个张家长辈想抢了工具帮忙弄,佑兵怒目而视的瞪着众人,那一刻,不自觉的,所有人都觉得那个斯斯文文的佑兵,和佑强那样的相似。
佑强长得像阿娘王大婶子,黑皮肤,大宽脸,高高的鼻梁,宽嘴唇。佑兵长得像阿嗲保玉,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说话细声细气,不多言多语,动不动的脸红。两兄弟虽然相貌迥异,但是却是一般的高,一样的壮实。两兄弟死了老子以后,书也不怎么念,《少林寺》红起来那年,两兄弟背着阿娘王大婶,爬运煤火车跑到河南嵩山少林寺,去了大半年,饿的皮包骨回来。
王大婶子偷偷跑过来一次,疯疯癫癫的,摇着僵硬的苍蝇乱飞的佑强身体哇哇的叫,没有眼泪,没有哭词,像失心疯一样干喉着,那一刻,张家四个年轻后生,竟然拉不动她。
棺材四周终于在傍晚凿好了,佑强很细心的打磨了毛坯,用砂纸擦的平平顺顺。众人把佑强抬进去以后,佑兵又不让别人盖棺材盖板。
入夜以后,天气凉了起来,一堆火烧在胡三婶子和佑强的灵棚中间空地上,佑兵像个日本武士一样,盘着腿坐在佑兵灵前。他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不吃饭,不挪动一下身体,就这样一直到第二天天空泛白。
佑文在黎明时分,看着陪丧的年轻人东倒西歪的睡着了,才提起给阿娘未敬完的大半瓶酒走到佑兵跟前。
佑文坐在他旁边,自己点了一支烟,抽两口,然后递过去。佑兵接了抽起来,佑兵抽了两口,呛的咳嗽起来,他们俩都不曾学会抽烟。佑兵便把半截烟卷放在佑强灵前。佑文把酒倒一点在灵前,然后自顾自喝了几大口,递给佑兵,佑兵也重复着洒一点在灵前,然后自顾自喝几大口。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喝酒,似乎佑强就活生生的在身边坐着,三个人无拘无束的喝酒一样。
酒精下去以后,佑兵眼睛慢慢的红了,眼泪慢慢的流了出来。佑文也是一样,两个人慢慢的流泪,最后变成哭嚎,像出生婴儿的哭声一样尖锐。
佑兵道:“佑文,你记得我们仨一起闯厚街不。”
佑文说:“我记得,仿佛就在昨天。”
佑兵道:“你记得我们仨把钱花完了,天天在公墓地睡觉,吃人家祭品,脏了去水库洗澡,三个人天天有说有笑,乐乐呵呵,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日子了。”
佑文不吱声,仰头喝了几口酒,任由眼泪顺颊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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