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想了想,折返宿舍拿了一件从亚瑟王时空区带回的东西,再次赶往餐厅。
走进后面的厨房,的确格小巫在那里。
她挽起半截袖子露出白生生的手腕小臂,正用力揉面,全神贯注,一绺黏蛋白氯化钠水溶液垂挂于鼻尖,悬而未决,如同诸葛丞相于深夜五丈原的营帐中殚精竭虑进退两难,如同围棋国手冥思苦想犹豫着是否拍下决定胜负的一子。
“小巫,哥哥回来了。知道不,我刚去了一千年五百前。”沈泽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说。
格小巫没搭理他,继续揉面。
“我给你带来一件礼物,看看,这是什么?”
沈泽变戏法似的将背后的手猛然亮出来,伸到格小巫面前。他的手上托着一个甜瓜大小的淡绿色玻璃圆球,球内部有一些五颜六色的云纹若隐若现。
格小巫抬眼看去,立即被吸引住,两只眼睛盯着玻璃球,闪闪发光。
“送给你,拿去玩吧。”沈泽笑道。
格小巫伸手要拿,却又停住,掉头跑到水池边洗干净手上沾着的湿面,才回来接过玻璃球。她把小球捧在手中,左右打量来回摩挲,脸上显露天真的喜悦。
果然这家伙喜欢玩球,沈泽得意地想。
这玩意儿在坎巴拉城集市上买的,沈泽闲逛时看见,灵机一动,感觉格小巫会喜欢,因为她平时总抱着水晶球片刻不离身。
出门旅行回来,给亲朋好友带一些土特产,是正常的人情往来。向日葵技校的信使一共就五个人,将来肯定组队合作,有必要处理好人际关系。所以,沈泽为格小巫和卫言铄买了礼物,送卫言铄的是一把银柄匕首。
劳动节时唐霜和卫言铄到库洛塞星门旅游,也曾赠送给沈泽两件纪念品。
严格来说,信使条例禁止在不同时空区之间传递与任务无关的物品,但具体执行上尺度宽松。只要不拿历史上知名的、影响因果链的事物乱搞,时空维护局往往睁一眼闭一眼。譬如春秋时刚出土的和氏璧、王羲之刚写成的《兰亭集序》,直接取走抹杀它们在历史上的演变流程当然是不行,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东西无所谓。
“这可是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二世用过的神器哦,号称‘命运的晷冕’,后来流传到女王克娄巴特拉手中。屋大维击败安东尼和女王,抢走水晶球,作为罗马的镇国之宝世代流传,直到帝国灭亡,流落至民间。”
沈泽倒不是信口开河,卖玻璃球的小贩确实这样吹嘘的。
在早期,玻璃起源于烧制陶器的副产品,并无高超的工艺,形貌与后世晶莹剔透的同名物品大相径庭。
那个玻璃球质地浑浊,球形不怎么规整,表面有些坑洼。由于杂质众多,球内呈现一道道五颜六色的纹路。它的粗糙模样,丢马路上估计都没人捡,往“神器”上扯简直是笑话。
格小巫丝毫不嫌弃,喜滋滋捧着爱不释手。
沈泽做了一碗炸酱面、一碗西红柿蛋汤,开一个红烧牛肉罐头,一边吃一边观看格小巫备置明日的早餐。
几个人中,唯有格小巫把做饭当正经事,其余人全是糊弄,超市买的速冻面食蒸一蒸、燕麦片加水胡乱搅合煮一煮,端上餐桌。
格小巫则是纯手工制作。
发面不用酵母,用老面和碱,因此发酵时间长,头天晚上就得忙活。翌日凌晨面和好后,擀平摊开,切成长条,抹上花生油撒上葱花、细盐,一层层卷起来上笼屉蒸熟,成为暄软雪白的花卷。或者放烤炉烘烤,做成焦黄嘎巴脆的烤排。
黄瓜、莴苣选翠绿娇嫩的,切丁,用海盐揉十分钟,去除一半水分,放入冰箱腌渍。待早上拿出来,冲洗多余的盐分,滴几滴麻油、香醋,吃在嘴里又梗又脆,清香四溢。
两斤重的鲭鱼不大不小,取中段斜切成一公分的厚片,加老抽、白糖、料酒、姜丝、小葱、胡椒粒浸泡数小时,放入平底锅用橄榄油两面煎,外焦里嫩,入味醇厚,汤汁和鱼肉结合得恰到好处。一咬之下,鲜得直起鸡皮疙瘩。
此外还有三鲜小笼包、芙蓉蛋卷、金钩凉粉等等,每次格小巫的早饭,至少两样粥汤、三样主食、十样以上小菜。
可惜,尽管格小巫花费偌大心血,做出来的饭菜却总是没人光顾,怎么摆出来就怎么撤下去。她的卫生状况不由人不打怵。
望着女孩有板有眼一丝不苟的样子,沈泽有点儿好笑,也有点儿感动。人往往被相反的特质吸引,沈泽本身吊儿郎当不正经,所以内心深处下意识欣赏认真的人。
这个暮春的夜晚,和风习习,花香袅袅,屋子里灯光温暖,外面的山野夜色深邃星斗满天。
恍惚间,似曾相识的氛围浮起,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沈泽经历过类似的一幕。
一座农家小院中,操劳一白天的男人在油灯下修补农具,女人坐在一旁,温柔恬静,咬线头缝补手里的衣服。墙角不时传来虫鸣,不远处的池塘蛙声起伏。
这种家的感觉,平淡而温馨,在初出茅庐、雄心勃勃的年轻人看来或许无聊乏味,而对于曾经沧海遍历红尘的过来者,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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