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了什么?
阮雪音余光扫一眼,云玺和几名宫人照吩咐跟在两丈开外。
天长节夜宴上她的开场独奏就是《广陵止息》。彼时她忙于邀宠出头,所挑曲目自然是最最拿手的。
《广陵止息》这种名曲,历来是练琴之人首选。她最拿手这个再正常不过。一如既往,竞庭歌不是好的倾听者,动辄插嘴接话,一腔热情全放在表达上。
你且听我说完。你在蓬溪山十年,我十六年,咱们都没见过老师弹琴。却偏偏有一架琴。一屋子书,兵法策略史料医药,各种典籍乃至于诗词或传奇轶闻,实在要找,也都能找得到。唯独没有乐理曲谱。她顿一瞬,声量再低,没有乐理曲谱,却偏偏有一本《广陵止息》的琴谱,这不是很奇怪吗?
疑心起而诸事怪。
竞庭歌举棋不定,想到自己这两年因为心思过重而越发有了杯弓蛇影之倾向,颇觉头疼,看向阮雪音沉沉道:你现下对于所谓线索的抓取和考量,全都建立在老师有问题这个假设之上。如果假设本身是错误的,所有这些线索就都不是线索。
这是一段废话。
所有假设都有谬误的风险,而世间所有探究都必须建立在假设之上。
阮雪音不信她不懂这个道理。
她只是不安。因为不安而强行反驳。
阮雪音没有她这么不安,至少要略好些。许是因为从寂照阁那晚到今日,诸般忐忑已经开始发酵以至于有所消化?
时间确乎是得对,《广陵止息》是太有名的曲目,建立这种联系很莫名其妙。但蓬溪山和上官府的联系已经有四姝斩在前,那就不得不将所有重合的点都纳入考量,也包括《广陵止息》。且还是那个道理,咱们那一大堆书里,为何会出现一本琴谱?老师从不弹琴,那把琴又是什么来历?
阮雪音一口气讲完,再次有些理解竞庭歌心情。
应该说两个人共同的感受。
十余年来视作理所当然之事,哪怕心怀疑问,却因着对老师的信任与依赖,从未将它们往一些严肃甚至于严重的问题上想
从今日开始,从疑心生起那刻,一切都要改变了。
无论她们承认与否,无论她们与老师的关系如何不甚亲密,蓬溪山这个地方,都是她们在面对漫长岁月和苍茫世事时,有意无意会使用的心内保留地。
不多也不深,甚至只是一些影子,但无从选择不可避免地,那个地方加上老师这个人,成为了一方归属。
尤其对于不知身世连国别都无法确定的竞庭歌而言。
阮雪音至少,哪怕只是场面上,还有一个崟宫。
没有。半晌,竞庭歌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飘忽,这支曲子你也听了很多年,有没有差别,一对比就知道,其实都不用问我。
是啊,阮雪音轻叹,曲从谱,都是照谱子学的,又哪里会有差别呢?
如果曲谱有差别呢?竞庭歌心下忽动,《广陵止息》好像不止一个版本。
阮雪音转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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