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风吹麦浪,满目金黄接碧落,叫小少年心也开阔。记忆中他想给上官朔机会,试图说几句心里话他的父亲,这个永远风度翩翩却总似心事重重的男人却不打算为之花费时间。
他只是带他穿越麦田,让他摘取最大那支麦穗,不能回头,选定下手不能改。
他在快到对岸时摘了一支,挺大的,六月风中招展,美得惊心动魄。
这支最大么?上官朔问他。
他诚实摇头:前面有两支更大的,我都错过了。
当时哪知道呢?走过一遭方得全貌,可惜规则如人生,时间如长河,都是顺流难逆的事。
想要那支最大的么?上官朔又问他。
一支麦穗,纵使再美,对他无意义。但在这个游戏里是有意义的。他点头。
那就走回去摘。这次已能确定哪支最大,万无一失,对吧?上官朔再道。
他再点头,不明白这样有何意义。但他依言走回去,摘下了那支最大的麦穗,走到对面,也是来时起点,挥着金色的穗向彼岸的父亲猛挥。
上官朔也扬臂向他挥。总觉是在笑的,太远,他并不确定。
这游戏我带竞庭歌做过,就在今年春,也在蔚南,文绮门前。不过我没让她走回去重来,算是终止在了半截。子夜将近,涤砚和云玺远候帷幔下,屋内愈静,烛火飘摇衬上官宴音色极不真实。
为何?阮雪音累极,依旧单手撑脸颊,眼皮耷拉,为听要闻勉力维持脑内清明。
我在此岸挥动那支最大的麦穗时就想,世事原本可一不可再。已经走过了,结果不称心,倒回去重来,兴许一时称心那称心是空落的,是知道可以重来而叫所有奋力都变得再无意义的空落。我挥完那穗子,拿在手里细看,不觉心喜。反而早先摘的那支,虽有憾,五味俱全。
你那时候就原谅他了。其实你从未怨过他,对吧。
阮雪音撑着眼皮看桌上灯火,上官宴讲述时也一直看着灯火。一整晚大多数时候,两人都以这盏明灯作心绪往来。
很奇怪,在你这里,倒容易讲些平日不想讲的话。上官宴未正面答。
因为自己比较不爱说吧。印象中她听过许多人的心里话,前后有上官妧、段惜润、顾星朗、顾淳风、阮仲,乃至同样不爱剖心的竞庭歌,和此刻上官宴。
你说有关谜题,想到了上官相国旧事,只是这个?她没抓到联系。
我在想重来的事。那个游戏,他让我重来,分明破坏了原本不可逆的规则。世间不可逆者,唯光阴耳,但曜星幛与山河盘不就能回溯十年光阴?河洛图被传得神乎其神,有改写天下格局之力,究竟是何种力量?
阮雪音蓦然想到顾星朗曾说,亡国的宇文琰临终时在寂照阁前告诉祁太祖:崟国将覆亡于青川三百零二年。【1】
这是一则已被证实的预言。她自幼占星,会窥趋势,却决计做不出精准到年份的预判。河洛图是一册预言书?曜星幛和山河盘是记录下了自此刻往前推的十年天象地理。阮雪音摇头,与你正在猜想的,不是一回事。
他其实没确切讲猜想,但她莫名排斥,拒绝飘渺以至于玄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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