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儿
梦里有未竟之憾。
有少时共猎的辰光和没说出口的道别之言。
慕容峋不觉是梦,徜徉其间,奔驰的骏马、弓弦绷紧瞬间的韧声、山间高歌回音如缕,都在眼前耳中,仿佛此后那夺嫡称君、与竞庭歌共同进退的十年,才是大梦。
他与霍氏兄弟,以及一众武将之家的子弟在像山南围场纵马狂奔,奔过无数个白昼黑夜,无尽的青春岁月。
而终于还是奔入永夜,再不见天光。
君上。
这声音亦是他日思夜想的,盼望了十年,此时就在耳边,温柔前所未有。
可他竟想不起声音主人的名字,奋力想,仍是空白,渐渐发急发慌,开始高声呼喊。
喊声将他自己惊醒,猛睁开眼但见帐顶飞龙的头颅巨大,俯视的目光直刺下来,似在审问,又似逼迫。他忙转开,对上竞庭歌格外瘦削苍白的脸。
我刚忘了你的名字。听见你叫我,想回应,怎么都不行。
他说得非常急促,竞庭歌一瞬尴尬,回头道:吕大人来瞧瞧吧。
太医令忙上前察看主君状况,确定稳妥,命呈汤药。慕容峋烦得很,挥手让他们都下去,只留竞庭歌。
门关了。最后一名宫人退出,他又道。
换从前竞庭歌定不愿,会坚持也退。是因阿岩快回来了吧。还是因时间,局势,他们渐长的年岁与随年岁不断变化的情愫呢?
室内重安静,慕容峋一口闷了汤药,将空碗递给竞庭歌。他嫌倚床头不舒服,不开阔,调了个方向背靠墙,横着坐,又一拍旁边,
过来坐这儿。
竞庭歌觉得这人得寸进尺的功夫半分没因伤势减,面对面好说话。且我长途奔袭,身上脏,污了龙榻。
过来我看看手。
确实累得很,累到不想为小事拉锯,门都关了,随便吧。她遂开始脱鞋,两手都包扎着不方便,左脚帮右脚。
抬上来我给你脱。慕容峋往前坐。
竞庭歌便真将双脚凑过去,眼见他麻利卸了自己脏兮兮两只鞋,扔到远处地上,颇觉痛快。
两人靠墙坐,身下是蓬松锦被。慕容峋又拿软垫放她腰后,同时打量,瘦了。脸色也很差。在棉州累的。
中间有十天没睡觉,也没好好吃饭。竞庭歌无谓答,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从小老师就告诫我们,再好的容色不自律不经营,很快就丑给你看。但人之一生确有比保住容色重要许多的事,所以必要时,也得慷慨赴丑。
这话听在慕容峋耳里十分可爱。我的歌儿全青川最美。此时亦然。不接受任何人反驳。
竞庭歌真觉筋疲力尽,确认他周全之后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也便跟着胡说八道:有人反驳如何?你还要惩处他们、逼他们改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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