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答应,目送她往灯火处去。
看着不远,实则费了些脚程。阮雪音踩在初夏零碎的青草间,不知何故便想起那年韵水城外,与段惜润对峙的木楼。
这也是一座木楼。规制小些,粗糙些,楼前灌木丛生,暗夜里乌沉沉一片。她沿着卵石径往里走,琵琶声越发铿锵,终至门槛外,便见拨弦之人坐在屋中央,波澜不惊看着自己。
那曲律是不甚平静的。
偏上官妧的脸异常平静。
这支《梁甫吟》,也恰在此时奏到了尾音。
对方起身,抱着琵琶盈盈拜,祁后殿下。
上回合相见是在北部边境,离得远,没往来,一别经年,阮雪音不意她对自己已这样客气。
好久不见。却不知现下该如何称呼她,只颔首笑了笑,你这奏琵琶的技艺,比之昔年又见功力了。
上官妧由来便是乐器高手,其中以琵琶为最擅,祁宫岁月,虽远仍可追溯。
殿下还是这样惊人,且一次比一次更教人钦佩。她放下琵琶,做了个请的手势。
阮雪音便坐过去,欣然喝起备在面前的热茶。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上官妧坐到她对面,可无论殿下暗中带了多少人,今日都没有胜算。为何不逃?
无论带多少人都无胜算的局面,逃还有用么?
上官妧点点头,本来若还有机会,是想跟殿下学几年的。比如这种时候,你是真有信心能过关,还是装的,我很想知道。
阮雪音听出整段话里的关窍,在首句本来二字。
本来若还有机会。看来她坚信她要命丧于此了。
一半一半。却不打算追这一题,反接住她后一问,预判了些可能的情形,想好了可用的对策,所以五分信心。另外五分,俗称天命难违,没人敢说自己能拿住天命,所以,
是装的?上官妧笑接。
阮雪音笑摇头,我也不觉自己在装。我看起来像有十分信心么?
上官妧若有所思,也是,你好像从不展露对任何事的信心,但我们都觉得你很有信心。大概因为结果吧,我们不断输,只有你赢。
总赢,不好。阮雪音为这两句话出神,物极必反,月满则亏。
殿下还有一项值得我学,便是知世且自知。上官妧面露赞许色,又看她手中杯,我是不会对茶水动手脚的,但我不知其他人有没有。殿下还是太有信心了。
阮雪音低头掂一掂还剩半盏的杯中茶,如果人齐,大家都在,我想,她们两个也不会。
上官妧更来兴致,愿闻其详。
一个不至于,她还有其他选择;另一个怨恨我入骨,盏茶了结,太便宜我了,至少要露个面,将我骂她的再骂回来,才不费苦心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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