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妄却起身,缓缓走出殿外。
殿外廊下园中亦挂着盏盏宫灯,今日一番折腾,眼下已近深夜,长安城內已入睡梦,天地间万籁俱寂,静谧无声。
李妄沐浴过后头发用布巾擦过,还未全部干透,虚虚拢在脑后,一身雪白单衣,披着件薄袍,站在廊下。
“陛下,今夜有风,还是回殿內吧,以免受寒。”谭德德劝道。
“无妨。”李妄摆摆手,站在廊下遥望天际,说,“取梯子来。”
这是又要上房吗?这时候不是该算账问罪么,竟有心情赏月?今夜天气有变,起风了,月亮不时被暗云遮蔽,月色并不如何。
梯子来了,李妄上得屋顶,在屋脊上坐下,面朝高阔夜空。
夜色如水,李妄身上的药性已尽数褪尽,体温恢复如常,然而内里心口之处,仍有一簇火苗未熄,令他处于少见的温暖,暖融融的状态之中。
李妄懒散的坐着,一手随意搭在膝上,月亮在夜幕中悄然漫步,一会儿钻入云层中,一会儿又自云后探出,洒下清辉。
风吹来,吹起李妄衣袍,袍角飘动,李妄眼中倒映着天际弯月,勾起唇角,于静夜中无声地笑了起来。
“今晚月色不错。”
李妄坐了近半个时辰,从房顶下来,施施然说了这么一句。
月色不错么?谭德德回头看看隐在暗云后近乎消失不见的月亮,再看向李妄,再次心惊——
心惊的不是月亮,而是李妄唇畔的笑意。
谭德德与徒弟谭笑笑飞快对视。
不说谭笑笑,谭德德跟随李妄多年,从李妄幼年至今,尚是第一次看见李妄露出这般笑容。
这个瞬间,他忽然真切明白了之前谭笑笑所说的关于李妄生气时的真正含义:那是无关朝政,无关手段,仅发自内心,完全为他自己而怒而气的一种情绪。
眼前李妄的这个笑容亦如此,发乎内心真正的喜悦与欢喜。
谭德德无法不惊讶,惊讶之余,却又感到一股心酸之意……
“谭笑笑。”
李妄的声音打破寂静。
“陛下。”谭笑笑忙应道。
李妄朝寝殿内徐徐走去,站住,侧首看向谭笑笑,黑沉沉的眸子自上至下打量谭笑笑。
谭笑笑一动不敢动,全身紧绷。
“即日起,你负责宫中种大人的一应事宜,好好伺候,不得有误。”李妄说。
“是!”
李妄不再多说,转入寝殿内。
一语激起千层浪,谭德德与谭笑笑回到他们的住处后,师徒二人面面相觑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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