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鬼厌生目光茫然了一瞬。
“是啊,未来魔后乃魔界纯正的天魔血脉,与魔王殿下天造地设一对。”女人仿佛嫌他不够痛苦似的,刀刀往他心底插去:“如今整个黑石城都要见证这一桩姻缘,你这个时候冒出来,下场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也知道。”
鬼厌生脚步踉跄了一下,他艰涩开口:“我还是不信。”
“不信么?”女人看着他,若有所思地一笑,忽然上前拉住他的手:“那我就带你亲眼瞧一瞧。”
那双手覆过来的瞬间,眼前一花,再抬眼时,面前已经不是诡异的洞窟。他浑身上下不能动弹,亦不能发出声音,鬼厌生变成了一尾金色小蛇,缠在了女人腕间。
这是一处大殿,殿宇极尽奢华,金碧辉煌。嫣红的玉石榻上,铺着雪白的羊毛软垫,上头斜斜倚靠着一个漂亮女人。这女人穿着男子穿的黑色长袍,乌黑长发以芙蓉玉冠束起,其姿容美艳,百般难描。
侍女送来浴手的清水,清水是放在精致的金盏中,黑袍女人将手在清水中不紧不慢地浸了浸,拿雪白的丝绸仔细擦拭干净,又随手拿起一边的镜子照了照,倏尔嫣然一笑,实在光艳逼人,丽色无双。
有侍从们抬着一个箱子上前,恭声道:“殿下,魔尊令人做好的嫁衣已经令人送到殿中了,要不要过目?”
黑袍女人漫不经心地扫了箱子一眼:“放着吧,空了我会看的。”
她似乎很不在意,仿佛有人送来嫁衣、被精心照顾是天经地义之事。她看起来不曾吃过什么苦,神情慵懒又自傲,这份自傲令她在这华美的殿宇中,成为最夺人眼球的一个。
不合时宜的,鬼厌生突然想起了江意如。
距离江意如离世,已经过了很多年。她活着的时候,他们母子二人,也不像别人家母子那般亲昵。以至于鬼厌生现在想起来的,只有屋子里终日的咳嗽与眼泪,还有她日渐佝偻的身躯。
江意如原先也是很美的,听村人说,她刚流落至村庄时,亦有男子贪慕她美貌,想要娶她为妻。只是在鬼厌生的记忆中,美貌的母亲似乎从不存在。她总是畏畏缩缩、小心翼翼,旁人的口舌与议论总是令她紧张。她终日郁郁,有一次村中有人出嫁,她倚在门口,望着花轿从门口经过,眼中暮色沉沉。
那天他半夜醒来,听见江意如在屋里偷偷哭泣。
魔王,听起来多么威风的一个名字,生来就可以睥睨众生,将凡人都踩在脚下。他不明白,魔王既看不上凡人,视凡人的血液卑微低贱,又为何要与他母亲纠缠?这女人浸手的金盘,江意如绣一辈子帕子也买不起。而江意如心心念念的嫁衣,却被此人随意放置在一边,看都懒得看一眼。
人与人的一辈子,为何如此不公平?既然不愿意与他们有关系,为何又要造成这一切的悲剧。
一点微凉的触感落在腕间,缠着小蛇的女人一愣。
那条金色的小蛇,望着殿宇中的女子,流下了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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