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洁净,沙粒纯白如雪,红树林上挂着的绀蓝灯笼将长夜染上一片清凉。
他站在西海前,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多年前,第一次同簪星他们来到离耳国的时候。
那时候,也是这样晴朗的夜,他为了琴虫,不情不愿地同他们一起出行。又因为谈及结心铃与母亲,心中不虞,借口买冰糖浆离开。却在回首时,看见那女子侃侃而谈的模样。
“你见过顾白婴失败的时候吗?见过他流泪的模样吗?见过他软弱的一面吗?”
“只要是人,就会有软弱伤心的时候,你没有看见,是因为你师叔将这一面藏起来了。正因为盯着他的人太多了,他就算想躲也没处躲。等你们都习惯了这般,他就算想当着别人的面流露出软弱的瞬间,都做不到了。”
时光回转,少年骤然停下脚步,仿佛心中某个秘密被人揭穿,有瞬间的茫然。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看穿他了。
他就是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表面嚣张无谓,其实比谁都后悔。这些年深夜,他时常从梦中惊醒,总是想起当年,总是后悔。总是想着在黑石城那个下雨的夜,他要是多留意一分簪星的不对,或许就能多一种可能的结局。
“小仙长?”身后有人叫他。
顾白婴回头,见摆摊的小贩殷殷望着他,见他转身看来,神情一松,笑道:“方才小的就看您眼熟,果然是您!”
竟是当年那个卖蛎子的小贩。
小贩认出了他,熟络地与他攀谈:“仙长又来咱们离耳国啦?这次是一个人来的?小的还记得上次可是一大群人,还有那只猫,哎唷,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么胖的猫。”他看向眼前的年轻人,感叹道:“仙长倒是比从前风姿更盛了。您可是不知道,当年您走后,多少姑娘来管我打听您的消息”
末了,他将一杯冰糖浆塞进顾白婴手里,笑道:“今日见熟人高兴,送您一杯,不要钱!祝仙长日后事事顺心!”
顾白婴低头看向手中的冰糖浆,甜浆盛在花朵做的杯子里,盈盈散发芬芳。
他笑了一声,道:“多谢。”
顾白婴去了离耳国秘境。
如今灵气充裕,各地秘境又多了起来。离耳国的这处,便不如多年前那般紧俏了。无冬山渐渐长成从前的模样,镜湖如玉。他甚至在山里看见了那面仙歌藤,仙歌藤也老了,花朵看起来不如从前艳丽,连歌声也从少女的婉转清丽变得如老妪一般嘶哑。如此歌喉,自然吸引不了猎物。
想来再过不了多久,藤蔓就会彻底枯萎。
傍晚的时候,山上忽然下起雨来,他躲进了山洞里,在山洞里生起了火。
簪星上太焱派之前,他从不如凡人一般生火驱寒,簪星走后,他却好似也习惯了,冷了生火,寒了添衣的行径。赵麻衣总是嘲笑他有照明符不用,可赵麻衣不懂,火苗比符纸暖和。
夜雨淅淅沥沥,打湿整座山林。
风从外面吹来,将人影拉长在穴壁中。
曾有人在这山洞里短暂地避过雨,女子吵吵嚷嚷的声音回荡在穴壁中,让冷寂的夜不再那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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