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燕衡是没想到冯栀会决绝如斯,淡漠的连客套都懒于伪装,匆匆自顾往房里走,头也不回。
她真的对他没有感情了,此番见面彼此已说的明明白白。她将在金山安家度日、相夫教子;而他会回到上海,过两年待心境平复些,或许因寂寞会娶妻,他娶妻是很容易的,再生儿育女,平淡地度完一生一世。他们也不会再见面,此番即是永别。
这样的认知如把利刃刺入他的胸口,能感觉到刃尖深戳向人心时、一寸寸分割血肉地剧痛,这比他原本想像的还难以忍受,终是不顾一切了,他疾走两步,一把将冯栀的胳臂箍住,拽入自己的怀里,再推着她紧紧抵靠住墙壁,迫不及待地吻她,不知是因为墙壁很凉,还是分别太久,两人都不禁剧烈地一阵颤抖,彼此的唇都没有温度,甚还有股子咖啡的苦涩味儿,常燕衡伸出舌头一遍遍舔吮她的,他的舌头炽热又湿濡,稍顷就把薄凉和苦涩融化了,余下皆是悲凄的甜蜜。他心底惆怅又幸福,不再是午夜梦回幻影空怀的喘息,他正搂抱着她柔软的身体,真真切切在亲吻她的嘴唇。但他也知道这是违悖伦理道德的,察觉到她在推搡时,立刻就松开了。
冯栀的嘴唇烫若火灼,这样热烈的亲吻又把她拉回两年前,他们坦露心意互诉衷肠是多麽奇妙啊,他在她哭泣的时候吻她,在她亢奋的时候吻她,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时,吻得更缠绵且急煎。她都有些糊里糊涂了,原来是一场梦魇罢,现在梦开始苏醒,他其实一直在她的身边,她(他)们从未离别过。
冯栀听见谁在不断地啼哭,隐隐约约地传来,嗓音尖尖细细,哭的像只小奶猫,是妮妮麽,妮妮在哭,她如被当头一棒,一下子清明过来,美梦才是雾里看花,人生的梦魇是真的。她开始使劲地推他,推得他倒退两步,她仰着脸,他的面庞没在黯沉的黑影里,辨不清是甚麽表情,心里突然很恨他,恨他想也不想地抬起手打了他一耳光,打得自己掌心都疼了,就听到“啪”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两个人都惊怔住,“阿栀”常燕衡喉咙喑哑,他想问他还有机会没有,她已经迅速地跑走了。
常燕衡站在墙边许久,仰首看着窗户里的橙黄光芒突然灭了,他也没急着走,从大衣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噗的火光亮了,他深吸一口,烟头在凛冽的空气里,红通通闪烁,直到燃成很长一根灰柱,再用中指一弹,立刻灰飞烟散,冷风挟着黑暗袭来,他竖起大衣领子,月光映的墙面很苍白,像一片银海,他的影子就掉在了银海里。
常燕衡位高权重公务繁杂,在织布厂不能多待,四日后即打算离开,趁司机去给汽车加油时,厂长和孙经理陪他走进车间参观,待大差不多时,他想了想问:“周希圣在哪里?”孙经理有些意外,连忙招手叫班头过来:“周希圣呢?”班头回答:“他今天有急事请假!”
“甚麽急事?”孙经理看一眼常燕衡,暗道真不巧,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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