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星予这两天请了事假,窝在自己的小小的老房子里。
立秋时节天气又干又闷,梧桐树的叶子掉了不少在院子里,将门埋起了小半截。
她也不想要出去,就任由落叶堵门,独自坐在外婆的遗像前发愣。
她外婆生前总爱逗她玩,让幼小的自己坐在她的腿上,眯着眼睛问她:“星星,你家是外婆家,还是你父母家?”
她总是会毫不犹豫回答都是自己的家。
现在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过了如此幸福甜蜜的年纪,父母那里早已经不是自己的归巢,林风那里脆弱到不堪一击,她住的只有房子,没有家。
庄玉玲这段时间人间蒸发了一般,给她发信息石沉大海,她之前偶尔也会这样,莫星予见怪不怪,知道艺术创作需要闭关修炼,也就自觉地不去打扰。
周师师倒是每天发信息问候她,但莫星予总会不自觉想到那日她听到的对话,手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想要去回应她,又猛然缩回。
周师师同她说,她可以带她去林风的病房,莫星予的犟劲儿混着便扭劲儿犯了,把手机放在一边。人与人之间的关心是相互的,林风从手受伤至今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对自己半分表示也没有,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痴缠劲儿。
莫星予自认为做不到心如止水,今昔对比,惆怅到毫无工作动力,行尸走肉一般坐在家里。
她25岁时,林风同anne纠缠得难舍难分时,她也就这么走了,在家里吃吃喝喝了好些日子,毫无负担。这次林风仅仅是受伤了不理她,她反倒是像被人戳到死穴一般,毫无生气可言。
她是动了和林风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心思,这种隐秘的愿望,就如同眼前只剩下末端的夏日,随时可能消失。
林风未必是对她变心了,不过就像周师师说的,也许他的手受伤了后,会一辈子拿不住试管,选择另一条适合自己的路也无可厚非。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如果家里给他铺好了一条现成的路,他的一只手变成这般模样,他顺着平坦些的路走,也是人之常情。
莫星予这样想着,就忍不住红着眼眶,抽了抽鼻子,她骨子里有家鸽的特质,不管被人蒙着眼睛丢多远,总要摸索着回去再看几眼。
说她欠也好,念旧也好,她如果不明白林风的心意,再这样不明不白地走掉一次,就真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次,那些光阴从来不等人。
她下定决心,将钥匙揣进兜里,坐上公交车去医院。
有对穿着高中校服的情侣坐在她旁边,女生帮男生拿着书包,男生用冰袋敷在额头上,看起来是发钱的状态。
女生小声责怪着男生,冷不防被男生搂过去,轻轻地在唇角印上了一个吻。
青涩又美丽的情感,会让人不自觉地羡慕,可惜她现在已经是大人,花也总有凋零的时候。
她大踏步地往住院部走去,摁亮了高层的电梯。
林风的病房很好找,门外有两个阿姨立着,倒是像旧时候的仆人一样。
那两人见她,都扬起了公式化的笑容看她:“你好,来看林先生的吗?有预约吗?”
“没有。”莫星予毫不心虚,她后背有炎热天气闷出的汗意,这种热气转化为心里的勇气,让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退却,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林风的女朋友。”
直到进门以后,被消毒水的味道包围的莫星予,还在迷茫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两位阿姨,居然就这么爽快地将自己放进来了。
一进门是淋浴房与卫生间,单人病房被隔断在了里间,透过白色的门帘能够看见铁质的床缘,只是这么几步路的距离,莫星予觉得自己心如擂鼓,步伐有千斤重,再也无法举步向前。
偏偏里面的人无知无觉,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莫星予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建设,才掀开了门帘。
男人坐在窗台前,仰头看着天空,八月的天空云流涌动,映得他的皮肤也有了淡淡的光晕,整个人像从油画里走出来一般。
林风没有回头看她,莫星予便搬了屋子里剩余的一张凳子,并排坐在他旁边。
林风的面颊的线条变得锐利了,他的左手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明明受伤的是手臂,他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有着快一百年历史的省医院,就算是条件尚佳的病房,设施也称不上完好,玻璃窗上都是污垢,防盗窗上有雨水打出的锈印。
莫星予盯着那些锈印,低声说:“你想我吗?”
林风嗯了一声。
莫星予抿嘴,心里的情绪翻腾得更加厉害,林风没有像之前一样蹭过来,小动物似地粘着她,她心中的猜疑更重。他们之间二人世界过久了,总会不自觉地忘记现实的困扰。
林风的长发也被剪掉,换成了很简单的平头,这让他身上的柔媚气质一扫而光,看起来倒是像个翩翩公子了。
莫星予却对他的改变开心不起来。
有护士进来换药,他对着护士笑了下,那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害羞地低头,拿着剪刀和绷带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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