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澈选了秦霜降隔壁的厢房,怀王的船虽好,但木质墙板在他的那对耳朵面前,几乎等于不存在。
小孩子清脆的笑闹声,女人轻声细语的安抚声,还有娘俩悄咪咪的体己话。
“中午的鸡腿好吃吗?”给秦有福洗完澡,将小孩子扒得光溜溜的塞进舒适的被褥里,孩子和他娘早上一样,很快就舒服的昏昏欲睡了。
“好吃。”这么回答着,小孩还不忘吧唧吧唧嘴巴:“还想吃。”
“好,晚上继续吃。”有节奏的**孩子的后背,女人嘴里哼起来轻柔的小调,在低吟声中,孩子一点点睡去,秦霜降给他盖好被子,则来到了窗边。
她的头发刚洗干净,还有干透,用了宫中的香油,枯黄的头发难得柔顺的垂在了身后。
“头发还没干透便吹风,容易头痛。”好听的男声从一侧传来,秦霜降一偏头,目光正好撞进了孟澈的眼睛里。
也不知道是风还是那泪水在眼中酝酿的时间太久,就在两人目光触碰的一刹,一滴泪毫无预兆的留下来。
有些尴尬的擦掉泪水,秦霜降有些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男人没有回话,只看着她。这是这几日他见到的,最干净的秦霜降。
没了脏兮兮的衣服还有一头窝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之前的那个永远神采飞扬的女人。
“只是有些感慨。”对方不开口,秦霜降只得继续解释:“小福从出生到现在,我也没能让他饱饱吃一顿饭,他尚在襁褓之中时,我又因为体内有毒不敢给他喂奶,到处找羊奶牛奶,可那也不好找,孩子经常是有了上顿没下顿,饿得整夜整夜的哭。今天终于有鱼有肉的吃了一顿,却还要让他受……总觉得自己太没用,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秦霜降有一把好嗓子,这番话说得很有感染力,若是百里柔在这里,听她说完,指不定也要跟着哭一哭。
孟澈没有哭,他只是沉默,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你是陇溪人?”
“不是。”摇摇头,女人发出一身叹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所有的记忆都是从六年前某一天一觉醒来后开始的,那时候我枕头边就放着小福,而后孟婆进来告诉我,那是我的儿子。”
“孟婆?”听到这个名字,孟澈的眉头皱了皱,瞧见对方的反应,女人奇怪道:“你认识她?”
“我只是知道她,当年的净手孟婆,天字第一号毒师。”
“是么……”第一次听说孟婆还有这么响亮的名头,秦霜降颇为吃惊:“我还以为她不过是失手杀死了自己丈夫,一生隐居在此的孤寡可怜老太太。”
可怜?这是孟澈第一次听见有人用这个词形容孟婆。
净手孟婆,一双手从没沾染过血,但被她那双手碰过的人,却没一个有命能活下来。
她就是被千刀万剐,江湖上也不会有人认为她可怜。
“你为什么会失忆?”
“孟婆说,是我主动找得她。”和面对百里柔不一样,对方是武林盟,他想查探什么事情,只需要抬抬手指,为了不让自己日后倒霉,秦霜降决定说实话:“怀孕时我身上已经中了毒,为了孩子,在断经拔毒,可惜顾忌孩子,没拔干净。后来孩子出生,我似是受了前尘俗事困扰,又是为了能让孩子顺顺遂遂的长大,以前的我便找她讨了一碗孟婆汤。”
前尘忘尽,重入轮回。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