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再度合上,就剩了孟淮明和燕灰两人。
一时无话,机械运作的嗡嗡声格外放大。
“阿嚏。”燕灰侧过头用手捂着打了个喷嚏,那声音又小又轻,孟淮明取出他刚才买好的披肩毯,想亲手给他披上,却又不敢逾越,只递到他面前:“别真的感冒了。”
楼层的灯逐一熄灭,沉默从电梯逐渐展开的缝隙里溜出去,燕灰亦步亦趋跟在孟淮明身后。
他们的房间在酒店深处,小顶灯照亮了几乎是三面封闭的尽头,正前方开了一扇小窗,窗外半边是高楼五彩斑斓的光。
繁华在光中融化,半边是高深莫测的苍穹,给所有不可言说容身的余地。
孟淮明刷卡打开了门,待取电后看清房内格局,到底送了口气,孙导做人还不至于那么僭越,没给他们定双人大床房。
酒店环境中中等等,一如既往贴条纹碎花墙纸,两张床拼用床头柜,洗浴室还算干净。
孟淮明先开了半窗同时打开空调,燕灰坐在避风的一边,从孟淮明的角度看去,他裹着毯子就像是网上那张蹲墙角自闭的熊猫表情包。
“我先去洗澡。”
孟淮明把换洗衣物放好,燕灰的行李都在他这里,几乎是一身无牵无挂,如他消失的那一年的景况。
但孟淮明至今不能理解他零消费的可能。
这个月他给初七买了花,存下了分成的费用,还偶尔去买些零碎的东西回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收入和支出变成一个人活着的证明,孟淮明庆幸于燕灰的存在,更对那个虚无的零的领域饱含疑虑与未知。
孟淮明出来时燕灰已经把东西整理好,小物件分门别类放在显眼处,外套挂得整齐,他将毛巾和洗漱用品拎进浴室,和浑身水汽的孟淮明擦肩而过。
或许是清洗了一天的奔波劳累,孟淮明反倒能闻见燕灰身上那风尘仆仆,又别样的气息。
那味道很神奇,不是任何一种沐浴露的香味,孟淮明不知道在哪里闻到过相似的气味,也许是燕灰出生的水乡将他浸泡的结果。
在燕灰姐姐的书店前,他第一次捕捉到它,以为是雨后的苦楝、南天竹和夹竹桃,那些被赋予无限想象力,实际上却不能被识别的花木。
他清楚的认识到这种味道真实存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又真的只有他孟淮明一个人发现。
像是全天下只有一人窥探的秘密,必须双手紧握,才能强调他的实体。
浴室传来水声,孟淮明关掉了主灯,留下一排照亮门与浴室外廊的壁灯,他用酒店那填满聚酯纤维的被子盖住脸,想象燕灰从浴室出来时,就像他梦里那一丛被暖灯夜夜照亮的丁香。
他对他有欲,强烈的欲,这一点孟淮明不能否认。
水声持续了不短的时间,燕灰的情绪在足够封闭的空间里失控奔腾,而只要打开一扇门就能让他清醒自制。
他害怕做梦,恐惧幻觉,他总觉得拉开门,后面就是燕然,是赵豪,是一群人。
他的心理医生让他详细描述这种关于“门”的诡异幻想,用语言重复确定这些人的位置,他问他,那么孟总是在屋子里吗?燕灰说是的,他进来,或在屋子里,他不在门背后。
孟淮明背对着浴室,他的心像不成熟的毛头小子一样乱跳,压过了开门的声音,盖过了脚步声,可那种味道更加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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