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钦伟拧开瓶盖,二氧化碳“嘶”一声溢出来:“怎么,你今天不能喝凉?”
都说运动能改变一个人,这话有理有据。就比如赵钦伟,练球才一个多月,就已经从文质彬彬的眼镜男脱胎换骨,变成皮肤黝黑骚话连篇的陶正2号。
伏城好笑地锤他一拳,拧开可乐灌两口,一道冰线从喉入胃。
两人喝着饮料路过小吃街,顺便拎几份盖饭回去。还没到宿舍,隔着门先听见烽火连天,果不其然,陶正跟人连麦打游戏,把路人队友喷得猪狗不如。
伏城远远欣赏他这幅做作模样,把盒饭丢在他键盘上,又把他耳机收音孔扯到嘴边:“胡婷婷,忘了你晚上还有夜班?”
网络一线牵的胡婷婷手眼忙碌打团,抽空“咦”一声:“是谁讲话,伏城?不急,我打完这局就出门。”
伏城拆开餐盒,倚着床架开饭。没再打扰大展拳脚的女孩,转而教育他下铺:“陶正,她过会还得站一晚上,你少祸害人家。”
陶正立即问:“你晚上有班怎么不告诉我?早知道我就不拉你了。”
胡婷婷急道:“有没有意识,你大招呢?救我啊!”
……得,三人谁也不搭理谁。
十分钟后,游戏结束。胡婷婷光速下线,陶正扯下耳机合上电脑,一份排骨盖饭都快凉了。
宿舍早恢复安静,赵钦伟听着歌抖腿,伏城在头顶默默翻几页书。
陶正揭开外卖盒,蒸汽凝的水珠淋了一手,一边撸下一次性筷子包装,一边随口说:“哎对,我刚才从体育馆回来,碰见你前女友了。她来咱学校干吗?”
一语既出,抖腿的帕金森治好了,翻书的也不好学了。赵钦伟探出头:“你在跟谁讲话?”
“咱宿舍现在就仨人,还能是谁?”陶正一个白眼怼回去,“你有前女友吗?”
赵钦伟委屈缩回,又静一会,伏城问:“她来干什么?”
“哥,别拿我问你的问题来问我k?”陶正嘬着瘦巴巴的红烧排骨,“原来你也不知道啊。我看见她坐在那等人,把我吓一跳,还以为你俩啥时候复……”
显然,他的以为完全错误。听见上铺把书合上,陶正适时乖巧闭嘴,接着床体剧烈晃动,伏城跳下床来。
“哎哎,说了多少回,下来动作轻点儿。别摇,吃饭呢。”陶正婆婆妈妈抱怨,伏城打断他:“她在哪儿?”
“小树林旁边那条木栈道,你知道吧?好多长椅的那片……哎,咳,卧槽……”
正详细解说,不小心被一块脆骨卡住嗓子。他掐着脖子咳,忙不迭顺气,伏城抓起手机就往外跑,外套都来不及穿。
“哎!”
等陶正能发声时,宿舍门甩上,上铺兄弟早没了影。气得他握紧筷子,对着可怜的盖饭一顿乱捅:“你他妈缺心眼啊,这都多晚了,人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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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五点十分,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纷乱脚步踏碎了夕阳,伏城逆着涌向食堂的熙攘人流,绕过中央广场和图书馆,最后在树林边停下。
他跑得太急,站定后手搭着胯不住地喘,额角血管突突直跳。
橙红的光从侧面打来,泼墨般浇透他身体,他视线缓慢环扫,一张张原木长椅掠过。
有三两洽谈事务的教授,有埋头背书的学生,有暧昧情侣,也有嬉笑八卦的闺蜜。
什么人都有,又好像,什么人都没有。
片刻后,伏城抓一把头发,闭上眼。心跳与呼吸已经平复,他也该平复了。
他慢慢转身回去,沿路一步步走。人发着怔,感官也迟钝了,手机贴着大腿震了好久,他才惊醒,摸出来接听。
是久未联系的老同学了,他们一直都很好,可忘了什么时候开始,他面对他是总是五味杂陈。
伏城在一棵巨大法桐下站住,听高彦礼热络叙旧。听得久了,便活动活动脖子,一抬头,透过那茂密的树冠,看见一两星昏暗天色。
他忍不住问:“你跟周茉怎么样了?”
“周茉啊,我们很好啊,”高彦礼哈哈一笑,“就是你们那破学校,大一课表也太满了吧?第一学期光必修就三四门,害得她平时也没时间理我……哎,不过我想好了,再过半月不就清明小长假吗?我去旬安看她,顺便再看看我干爹。”
上回说的还是“去看看你”,半年过去人心迥异,都已不必再拿好兄弟当借口。伏城扯起嘴角苦笑,说不出什么,只好勉强回应:“嗯,挺好的。”
“对了,扯了半天,差点忘正事,”高彦礼一拍脑袋,“你猜我为啥找你?”
这哪猜得出,伏城茫然,高彦礼很得意:“你之前问我的那个现代小说啊!你还记得吧?什么拿着水枪下雨的……唉,算了,就你这记性,我估计你早忘了。”
“我记得。”伏城却说,“6月8号,高考那天。”
“哟,不错啊。”高彦礼惊奇他突然爆发的记忆力,“你说巧不巧?我今天闲得没事去图书馆翻小说,随便抽了一本,随便翻开一页,再随便那么一看……哎,就瞄到你说的那句。”
也就高彦礼能这么无聊,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记好久,还特地打个电话。
伏城不太在意,不过也不想扫了他兴,便随口附和:“是吗,那还真挺巧的。”
“当然了,我骗你干吗?”高彦礼听出他声音犯懒,不乐意了,“你听我说,更巧的在后边。这书名啊,跟你名字一样……”
故弄玄虚地拉长嗓音,期待对方好奇追问,而伏城在电话那边心头一颤,屏息把手机紧紧握住,只是静等他继续。
等了半晌也没人配合,没意思。高彦礼撇撇嘴,揭晓谜底:
“……那小说叫《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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