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日,但幸好谢朝阳所在的互联网公司加班很多且不按常理,这才让她的谎言多了几分可信度。
符合她的想象,谢朝阳也没再说什么就转身出去,她知道妈妈还在可惜,可惜看着长大的叶宝溪没能如愿和段渠月在一起,两个人变成破碎的镜子碎片,连拼起来也是一种徒劳。
像这一刻,她连对方的婚礼也不愿出席。
时间走得好快,从转学之后到大学毕业,人生里被称为宝贵的几年光阴都这样过去了,段渠月甚至没能从中感受到什么。
她不是虚度光阴,按照着谢朝阳对她的期望,大一申请加入组织,然后成为积极分子,一步一步到正式加入。四六级过了,教资普通话驾驶证全都齐了,奖学金年年也有拿到。
段渠月觉得自己像憋着劲想像谁证明自己的能力,刻苦得不像常人,等到毕业的时候把简历填满一整页,也顺利地进入了大厂。她抱着书本走过林荫道里,一个人坐在食堂角落里大口吃饭,偶尔也会觉得孤独。
她会想念过去的叶宝溪,想起对方贴着她说话的样子,挑选饭菜的时候想到对方喜欢的口味,网购也会想到对方喜欢的类型。即使没有再联系的借口,她在朋友圈里围观着对方的生活,她也分不清自己是什么状态。
医生开的药让人变成一张白纸,情绪平稳得没有褶皱,连失去的苦涩也尝不到。但段渠月偶尔还会失眠,她拿手指在床板上一笔一画地写“叶宝溪”三个字,快把床头席子没铺到的地方磨出小坑来。
可笑吗?
可笑的。
段渠月也觉得自己可笑,但是她好像和过去的段渠月割裂开来,她不再苛求自己完美,反而报复性地想要做出不合常理的举动,想要揭开完美面纱下面的伤口。
她是被描绘好壳子的陶娃娃,他们已经定好了她每个部分的色彩,然后装模作样地把画笔交到她手上,给她一种她有选择权的假象。世界是谎言,她的完美也是。
段渠月发病的时候给李文秀打过一通电话,握着电话的她发出恶毒又甜蜜的笑声:“李老师,你现在要不要打电话去关心我爸爸?你不是喜欢这一套吗?让他继续来打我啊?既然又那么多善心,现在也给他打个电话吧?”
李文秀没有恶意,她只是想帮助她而已。就像发现她满臂淤青又闭口不言的同学一样,像撞破她家遍地碎片和跪在地上的她,却视若无睹的邻居一样。可能每个人都觉得没问题的,每个人都觉得是意外,每个人都要她再忍耐一下。
段渠月不想忍耐,发病的她不止要发泄,还要撕碎其他人的面具,她要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冷眼旁观的凶手身份,她不允许有人觉得自己是善良洁白的。
但清醒过来的她对着电话簿一个一个打过去道歉,她就是不彻底的人,做什么都不彻底,无理取闹之后又还要找补。
对于叶宝溪不是这样的。
段渠月一边思索着一边倒了热水拿上楼,准备趁热吃点药睡觉,不再胡思乱想——她的羞耻心已经被训练出来了,回想起自己歇斯底里的举动就觉得抱歉。
叶宝溪算什么呢?算她没抓住的一朵花,算从她身边飞过的一只漂亮蝴蝶,算短暂照耀过她的太阳。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对方,像命中注定地,一切慢慢滑向不可拯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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