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陈卓被他搂在怀里,他的身体很单薄,又很有力量。与其说是他搂着她,倒不如是他埋在她脖颈里。
四周静谧,陈卓睁大眼睛看着挂在书架上的一个机器猫小挂件,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刘知雨才接纳她的时候,晚上下了暴雨,电闪雷鸣,他抱着枕头来敲她的门,当时他们也是以这个姿势睡着的。那次应该算是刘知雨第一次对她主动示好。
只不过现在角色颠倒了,当时还能被她抱在怀里的小不点,如今已经长成了能反拥住她的清瘦少年。
那个时候刘知雨才刚刚对她卸下心房,他们生疏的蜷缩在一张床上,互相都僵硬难眠,她揽过他的肩膀,轻柔地拍打他的后背,一下一下,伴着雨声,哄他入睡。他就是像这样,慢慢把头抵在她的肩窝里,身子软化下来,睡着的时候,脸上是无尽的依赖,呼吸间也是信任的絮语。
时光流转,她突然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
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陈卓艰难的张张口,可是她发现,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刘知雨破釜沉舟般的强吻生生断了她原本想好的后路,她本来想给彼此都找个借口,也许是青春期的错误萌动,也许是多年以来她让他产生了误解,总而言之,她打算把在卫生间的那个吻处理成一时冲动。
可是现在不行了。
刘知雨还是太了解她了。他知道她将会怎么退缩,怎么教育他,怎么对他说,他只是一时兴起。
于是他先下手为强,不让她说出口。
刘知雨对她表现出的前所未有的强势把她生逼到了悬崖边上,往下跳是万丈深渊,往前走是他期望又绝望的眼神,她无从选择。
他逼着她看清眼前的事实,逼她了解他的心意。
她在惊诧之下,都数不清他到底附在她耳边说了多少个“爱你”。
陈卓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荒唐感,一个月以前她还在和刘知雨面对面的谈起她对爱情的耻辱和困惑,一个月以后,他就源源不断的把他的“爱”全部都说给了她听。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她感受到颈间传来的温热鼻息,他满怀爱慕与依赖的情感顺着这些热气把她浑身都包裹住了,她无法对这份厚重的爱意视而不见,更无法推开他,说些冠冕堂皇的蠢话。
可是,这怎么可以啊。
如果不是刘知雨猝不及防的摊牌,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明白他的心意,他们就会像寻常家庭里的姐弟一样,慢慢长大,离开,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庭。他们的孩子也许会一起长大,逢年过节聚在一起,刘父陈母会给他们压岁钱,一家人和和气气吃一顿团圆饭。
她要怎么和父母说?
她比刘知雨大了整整四岁。
虽然这个年龄差其实也不少见,他们也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但毕竟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整整八年,早就成为了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让别人知道了,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在乱伦。
而且刘知雨也才十七岁,懵懂又冲动的年纪,即使现在他对她的感情正是浓烈的时候,他情难自已,她无法视而不见,可是以后呢?刘知雨会继续长大,如果以后他知道自己的感觉其实都是一时的冲动呢?这个年纪,正是价值观慢慢构建的时期,他才在成人世界里怯怯的按下一只脚印,这样对他真的好吗?
陈卓想不出来答案。
没等她理顺自己混沌的想法,刘知雨就开口了。
“你问我为什么。”
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长时间不说话的沙哑,他现在居然听起来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坦白说,刚开始我以为是我……对你有欲望。”他有些羞赧。
陈卓静静的,动也不动,听他继续说。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每天都在想你,你在家的时候想和你说话,和你玩闹,你出去了,就在想你和谁在一起,你开心吗,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你和他出去约会,我总是想象他是不是在亲你,你们在哪里,你是什么姿势,什么表情,他有没有对你不好。”
“所以我嫉妒他,只能对着你撒气,态度很差劲,但是你怎么能那么迟钝,你为什么一点都没感觉出来。”
“你去上学了,我更不知道你每天的动向了,你说你们要去旅游,我脑子里都是……你和他上床的画面。”
他说到这一句,放轻了声音,难以启齿似的,好像觉得说出来自己也觉得很羞耻。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他点了点她的后脑,“好像这里,出了错一样,满脑子都是你。”
他说完这些话,更加紧的搂住了她,呓语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禽兽?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就算是要下地狱,我也必须拉着你一起。”
他咬着她的耳朵,她瑟缩了一下,“我快要憋疯了,你都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陈卓,我真的好爱你啊。”
*
第二天,陈卓起的很晚,刘知雨往楼下一步步挪的时候,刘爸爸还问他:“小满是不是昨天太累了,怎么还没起床?”
要不是刘爸爸脸上都是货真价实的疑问,刘知雨几乎要以为他是在试探自己了。
他一顿,马上不动声色道:“可能吧,要不然您去叫叫她。”
“你去吧,我这洗着菜呢,一手水。”
“哦。”
刘知雨踌躇了一下,又掉过头往回挪,挪到一半碰到陈妈妈下来,也跟他说:“小满今天赖床了,哈哈,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说着来搀刘知雨,“你去叫叫她,我昨天买了条鱼,得让她给我教教她的糖醋鱼是怎么做的,我怎么总觉得我做的就是欠点儿什么。”
“怎么都让我去叫啊?”刘知雨有些无奈,又有点心虚。
“不一直都是你叫的吗?哦,不对,一直是她叫你起床,我还没见过你叫她起床呢。”陈妈妈打趣他,“你我谁叫不是都一样?”
陈妈妈把他搀到陈卓门口就下楼去了,人还没走到楼下,声音已经飘到了厨房里:“老刘!你把那条鱼洗一洗,今天让小满教教我怎么做糖醋鱼!”
刘知雨站在陈卓房门前,犹豫半天,不敢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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