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漫无目的的上了一辆公交,车上本来人很少,过了几站涌上来一波老年人,她机械的站起来让座,抓着扶手摇摇晃晃的,被她让座的那个老奶奶看她脸色苍白,很不舒服的样子,去拽她的衣角:“姑娘?要不然还是你坐吧?”
陈卓回过神来,虚弱一笑,回说:“您坐吧,我没事儿。”
她使劲打起精神,往后挪了挪位置,淹没在人群里,公车时而刹车,她被挤在中间,摇来晃去。
就这么结束了吗?陈卓突然想,她和刘知雨也就只谈了一年,这在他们彼此相交的生命里程里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可是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难受呢。
他们是不是要就此放弃了彼此,重新回到正轨上,她好好上她的大学,做他的姐姐,他好好考高考,继续做回弟弟。
刚才对刘知雨说的那些恶毒话,也像芒刺一样刺进她心里,她和刘知雨吵起架来向来不太顾忌对方,也都控制不住脾气,可是她责骂刘知雨那些话,其实也是在骂她罢了,那些难听话,都是在说给自己听,自以为是的觉得走上了一条一腔孤勇的路,没想到同伴却让她等一等,等他行囊充备了再出发。
冷静下来,她就知道刘知雨其实也很挣扎,只是他一向的表现让她以为他不是会顾虑太多的人。
陈卓性格里的稳妥和思前想后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也被他慢慢感染成了不想以后,只看重眼前。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和刘知雨坚持下去具体要怎么走,就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具体怎么填充她也看不清楚。
她就是不愿意放手,刘知雨说得太多,爱得太多的“爱”就像在吹气球一样,把她吹大了,吹膨胀了,那么多的爱,那么多甜蜜的话,盛大而灿烂,像夏花一般,旺盛的燃烧起她。
这让她想象不出,也不能深想,如果没了这些“爱”,她是不是马上就会被放了气,变得干瘪,奄奄一息了。
那种感觉就像被鲨鱼被砍掉了鱼鳍,本来她可以一直遨游在深海里,身边是快乐的同伴,一旦被砍掉鱼鳍,同伴游走了,她无力挣扎,身怀剧痛,血雾弥漫中她就会像秤砣一样坠入海底,沉入泥沙里,四周一片死寂,一个人等待死亡的来临。
她如今才算是明白了,爱情之于她就像是混乱之于郁景平,她不愧是陈思慧和郁景平的女儿,既继承了陈思慧的果决与执拗,又遗传了郁景平的疯狂和神经质。
刘知雨刚刚的表情,隐忍而纠结,陈卓不知道刘爸爸跟他说了什么,能让他一下子就动摇了,她也不想再去问了,人的勇气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过程。
车窗开着,冬日的冷风灌到她领口里,城市很热闹,车水马龙滑成一条线在她眼前掠过。已经中午,时间差不多了,可是她不想回去。妈妈打来电话,她看了一眼就挂掉,发了个短信过去就关了机。
这座不明方向的公车把她带往不知名的地方,到了终点站,她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有个小公园,她就在公园里的亭子里坐了下来,周围几乎没有人,静的像是被市区隔开了。
她没力气看周围的景色,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想些什么。
只是觉得很茫然。
唯一一场豪赌看起来就这么输了,她不甘心,可是也没什么办法。
她一直在亭子里坐到夕阳西下,让冷风把脑子吹得清清楚楚了,才站起来,开了机。
刘知雨给她打了近一百个电话,她回过去,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
“你在哪?”他听上去声音沙哑,有点颤抖。
陈卓环顾了一下四周,说:“我也不知道,马上就回去了,别担心。”
“你在哪?”刘知雨执拗的继续问她,陈卓打开手机地图,告诉他位置。
“你在原地等着我,我马上过来。”
“在原地等我,不要动。”他又叮嘱道。
陈卓无可无不可的挂了电话。
橙黄色的夕阳看起来很像个可口的咸蛋黄,陈卓一天都没有吃饭,到现在才觉得胃里饿得发慌。
二十分钟后,刘知雨找到了她。
她平静的看着他,他看上去脆弱又易碎,陈卓一阵习惯性的心疼,想去摸摸他的脸,又忍住了,她笑一笑:“爸妈是不是很生气?”
“他们很着急。”
“你呢?”
刘知雨没反应过来。
“你生气吗?”
“……我很担心你。”
“那你生气吗?我那么说你?”
“……你说得对,我不生气。”
“为什么不生气,我说话那样难听。”
“因为我终于知道了你的心意。”
陈卓笑起来,“我的什么心意?”
刘知雨死死盯着她:“你爱我吗?”
“不是说过了吗?”
“你只说过一次,我想再听你说一遍。”
陈卓不吭声,刘知雨抓住她的手,她冻得脸色发青,整个人都是冰凉的,手像冰块一样,他一惊,要脱下衣服给她,陈卓挡住了他。
他拉开拉链把她裹进怀里,陈卓很乖顺的靠过来,耳朵枕在他胸口,听到他规律又生机勃勃的心跳声。
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爱我吗?”
陈卓抱住他的腰,她整个人都像一尊冰雕,捂到怀里又凉又小巧,他看着她头顶的发旋,一声声问她:“你爱我吗?”
陈卓叹息一声,“现在说爱不爱还有什么意义吗?”
刘知雨不放过她,一直在问她:“陈卓,你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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