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觅拿来了鹤氅,与黛玉披上,又换了一双鞋子出来,熙凤牵起黛玉的鹤氅,“你这一年一件新的,是什么毛做的?瞧着就暖和。”
她这鹤氅是四合如意云凤织金缎面熊腋皮里做的,笑了一笑,低声道,“宫里赏下来的,寻常谁拿这个做啊!”
一时,到了园子里,熙凤说去芦雪庵去,“那边敞亮,赏雪是最好的,我打发了人去笼了地坑,咱们围在那里,生个火炉子,大家一块儿围炉说话,岂不是好?”
昨夜一夜大雪,如今地上堆了快有尺余,依旧是搓绵扯絮一般。地里,老太太坐了一个竹椅,叫婆子们抬着,鸳鸯打了伞扶在一边。老太太要贾敏也坐竹椅,只王夫人和邢夫人没有坐,她如何坐?
一番推辞后,贾敏到底还是没有坐,扶着老太太的竹椅,一齐朝芦雪庵走去。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如花似玉的女孩儿们,人人穿着金翠辉煌的鹤氅,远远瞧去,竟是如画儿一般美妙。
除了黛玉和宝玉,别的姐妹们均是一色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斗篷,独李纨穿一件青哆罗呢对襟褂子,薛宝钗穿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羓丝的鹤氅;邢岫烟仍是家常旧衣,并无避雪之衣。史湘云来了,穿着贾母与他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褂子。
独刑岫烟穿着家常旧衣,贾敏见了难免有些心疼,叫过熙凤,“那孩子怎地连一件大衣裳都没有的?不拘什么,你与她一件去。”
熙凤便忙喊了平儿去一问,原来她手里竟是一个铜板都没有,因住进了缀锦楼,要打发身边的婆子丫鬟,便不得已将大衣服一大早拿去当了。平儿便把熙凤平日里不穿的一件半新的给了岫烟。
“你倒是会拿我的做人情,虽说也算不了几两银子,只叫人知道了又说些什么?”熙凤笑道。
平儿还没说什么,贾敏便道,“我原说这家里也就你是个明白人,常常跟你姑父也说两句,老太太跟前幸而有你,才合心合意。谁知,你如今说话也糊涂,你管别人说什么?你凭你的心做事,难道平日里做些善事是为了在人跟前落影儿?”
熙凤忙站起来听,贾敏见此也未免多说几句,“这一大家子的,如今进得少,出得多,偌大个园子,姑娘们都住进来,虽说没两年就出阁子去了,可排场到底是铺起来了,将来收起来也难。你一个人管这个家,我也听娇娇说过,你也是费心劳力得很。正经的,好好儿小两口平日里把自己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子嗣绵延才真正要紧,否则,你现在再得好评儿,将来老了,你靠谁去?”
熙凤难免落下泪来,只握着贾敏的手,“姑妈到底是疼我的,才和我说这些!”
贾敏也是因黛玉素日里的信件里说的些话,如今,便想着当面提点一下,“说你是个心眼儿多的,实则是个心眼实的。”
芦雪庵里,湘云和宝玉已经烤了好大一块鹿肉,这会子正香呢,宝钗在一边,看到黛玉过来,忙招手,“快来,你瞧瞧她们吃得多香,你也吃一块去!”
黛玉正要过来,湘云冷笑一声,“她才不乐意吃呢,这是咱们这些叫花子吃的,又腌臜,人家是粉脂娇娃,哪里愿意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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