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喜欢的女人?”池丞冷哼一声,说不清是轻蔑还是无奈,“母子俩都一个样。”
“这跟妈妈有什么关系?!”男孩的情绪陡然变得激烈,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项璇忙把他拉住,怕他的头撞到车顶。
“别激动,我也有点懵了,让我理一理……”项璇干脆把男孩抱进怀里,给他切实的安全感。
池忆阑心里还是不高兴,但听姐姐的话几乎成了本能。虽然脑子还是混沌的,身体却顺从地窝进她圈出的怀抱里。
“艺姐……”甫一张口,项璇就顿了话音。旋即转换了称呼,以示尊敬,“郑芝艺女士曾是我们研究所非常重要的志愿者。她是最稀缺的SSS级ega,在相关药物制剂的研究与实验方面提供了极大帮助……”
“就因为她特殊的体质,以至于死后都被你们拿来研究?”男人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每一个音调都带刺,听得一贯平静的项璇也不禁皱了眉。
“请不要这样说。郑芝艺女士有着高尚的人格,她在生前就义无反顾签署了遗体捐献自愿书,志愿为推动社会医疗卫生事业做出贡献。”躺在模拟手术台上的女人,安静而无私,即使是死亡也拦不住她燃烧自己最后的价值。项璇一直很尊敬她,她是她心中最美的无言良师。
“她自由而伟大,没人能摇摆她,没人能捆住她。生于世,亡于世,回报于世。生命凝成永恒,灵魂不亡,精神永存,意志接替传承、踵事增华,这才是她真正的祈望。”
他的妻子早亡,突发的意外令他难以接受残酷的事实。
她的逝世过于突然,为了最大程度保全她的遗体,确认她已无生命体征彻底死亡后,就被推入医学院的保存柜中冷冻封存。
他来得那样迟,甚至都没办法隔着冰棺,亲吻她苍白的脸颊。
从此再也不能相见。
距她离去已快叁年。项璇第一次见到她时,才刚刚成年。
那时的她还只是站在导师旁边默默观望自学的小小助教,那个漂亮的女人就算被抽着血也不忘逗她。
“小女孩长得怪好看的,学医是不是浪费了?要不去当形象大使吧,把你的脸往药盒上一印,销量保管唰唰唰的涨。”
那时的项璇比现在更木,开不起什么玩笑。一本正经地摇头,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那还是不要了,药物的销量越低越好。我希望大家都平安活着。”
她说“活着”的时候表情太过郑重其事,郑芝艺乐得血都快飙出来,被医生强制压住针头才没真的血溅当场。
愣头青的小家伙不仅长相对味,连性格也可爱得紧。越看越喜欢,真想把她招回家里好好养着,天天逗她玩。
“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ega怎么样?诶你要不要试着谈场恋爱啊?”女人认识她后,比之前来得更频繁,说出的话也很有歧义,不知道内情的乍一听还以为这个魅力人妻是要出轨的节奏。
其实她只是为了推销自己儿子。
“我儿子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男孩子。最!可!爱!”女人提起自家宝贝时总是一脸骄傲,幼稚的大呼小叫,丝毫没有当妈的稳重,“你真不考虑一下?”
“郑女士。”项璇填写体检表的动作不停,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盯着表格细心填写,“您的血压升高了,这会导致数据错误,麻烦保持平常心态。”
……
“郑女士,您的丈夫已经投诉过我们很多次了,说我们单位非法占有他妻子的私人时间。”项璇看着飞机上与她共坐一排的美丽女人,很是无奈,“平时也就算了,这次出国交流学习最少得一个月,那么久见不到您,您的丈夫会把我们研究所砸了的。”
“他那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哪里敢真的动手。”女人托着腮,朝她俏皮的眨眼,“我老公最宠我了,不会做我讨厌的事。”
是了,他最宠她了,她讨厌的事,无论怎样都不会触碰。
他从长辈手上接过家族的烂摊子,财务报表和内部管理全都一团糟。业务繁忙,日理万机,极少有时间陪伴自己的爱妻,孩子在ega贵族学院寄宿,她一个人过的很是无聊。
后来她当了志愿者,在研究所认识了项璇。叁天两头往那里跑,死皮赖脸怎样不肯走,非要拖到她下班才愿离开,还不忘上演几场daa戏份以示自己的不舍。
从她踏入研究所大门的那天起,项璇陪伴她的时间比最亲近的丈夫还要久,她们的关系更亲近,甚至在离世时,刻印在她瞳孔里的最后一个人,也是项璇。
那段时间她的精神并不安稳,偶然发现的惊悚事实令她倍受打击。她有想过自己或许会有抑郁症之类的心理疾病,但不敢去看医生,害怕自己真的被确诊。
她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坦荡,她不过是个普通人类,惧怕一切悲哀的伤痛。
志愿者的生活让她虚无的精神有了另一种归属感,与项璇的亲近相处令她自在放松,她或许有在慢慢好起来。
突发性的猝死剥夺了她年轻的生命。项璇亲眼看见她在自己面前轰然倒下,再强烈的救援欲望也无法将她挽回。
她的音容笑貌停止在那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但对她的怀念永不终结。
有人在爱她,有人感恩她,这世上众多苦难,都被她给予过恩惠。大爱无声,她的心跳静悄悄,精神不灭,楷模犹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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