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雪说完这句话,又沉默了许久。
清晨带着些湿意的风,绕过崎岖的山道,拂过发黄的枝叶,扑在了两人的面庞之上。
商折霜身着殷红的长裙,站在舟雪身侧,在倏然冲破天际的金光中,若朝阳般明艳。
舟雪手中的香已快燃尽,而她的目光也愈发得涣散,像是使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商折霜听到了夹在扑面而来寒风中,她微弱的话语。
她说:“你看,天亮了呢,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在满目的红光中,那一抹天青的身影,宛若断了翅膀的鸟雀,坠入悬崖中蒸腾着的一片云雾之中,消失无迹。
不留尸首,葬于天地,是她自己认为的,最好的归宿。
总归她这样的人,也无人惦念,更不必连累他人。
商折霜默然垂下眼眸,凝视着那片吞没舟雪的云海许久,终是没再做任何事情,转过了身去。
背对着这一抹红光,她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莫名的波动,宛若一颗细小的石子投入了万顷湖面中,荡起了微微的波澜。
待她回到司府的时候,天边已然大晴。
——这是这几日都难得一见的、极好的天气。
因为守了舟雪一夜也未曾合眼,商折霜本想回来后,便回房好好地休憩一番,然舟雪屋侧附近几许刀剑的喧闹声,却生生止住了她往住处走的步伐。
泛着冷光的剑锋直指顾愆辞的面门,被他鎏金烟斗轻松一挡,打偏了方向。
泊岸的目色中皆是杀意,但任他的剑有多快,顾愆辞都依旧保持着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与慵懒的神态。
那杆鎏金的烟斗在他使来,称手胜一切武器,收放自如。
“舟雪到底在哪里!”
“哎,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顾愆辞打了个哈欠,挑了挑眉梢,“大清早的,这样的活动已然够了,再多,便过犹不及了。”
他说完这番话,便径自转过了身去,也不顾面色发青的泊岸,淡然地路过了商折霜。
在与商折霜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稍稍停顿了片刻,以一个微乎其微的声音道:“商姑娘,真是比我想象中,要善良得多。”
还来不及待商折霜做出反应,他的身影便快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
商折霜盯着那条空荡荡的长廊,许久后才回过头去看泊岸。
就在顾愆辞离去的这段时间内,泊岸的眸子忽地变得有些空乏,就好似看到了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一般。
他的唇不断起伏着,喃喃着“舟雪”二字,继而双手有些茫然地在虚空中挥舞着。
商折霜想着,该是她从棺巫那拿来的药起了作用,有些怔神,却见长廊尽头走来了一抹若云雪般明净的身影。
司镜的伤像是在一夜间恢复得差不多了似的,在他平稳的步履中,竟看不出他现在还是个孱弱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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