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大雁指的是即将要离开书院的三百学子。虽说每年完业学子离开书院的时节是初夏,但由于徐远抽到的题目是冬,便将情境设置成了寒冬时节,以大雁来代指要离开书院的学子,让大雁和大雪在同一片天空下,正好显出了学子离开书院之后的处境。
“在书院中时,每日学业虽然繁复乏味,有时也觉得辛苦,但有书院庇佑,既不用担心安危也不用担心温饱,什么都不用操心,更不用受风吹雨打,严寒酷暑。可等到离开书院后,从今以后便全部要靠自己,无人为你遮风挡雨,御寒驱雪,这就如同大雁于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中艰难飞行,出没寒云之间。”
“更令人伤感的是,北雁南飞,南雁北归,大雁往返于南北终有归日,像我们中的大部分人一旦离开五老峰,下一次再回书院便不知是什么时候,甚至于说这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回到书院。”
许多完业即将离开书院的学子心中黯然,六年时光说长不长,但是对年纪普遍还不到二十或者二十出头的他们来说,却是他们已度过人生中的小半,如今要离开白鹿洞书院,又如何能够舍得?徐远的这两句诗勾起了他们心中刻意忘记或者说逃避的离别情绪,一时间众人陷入了寂静之中,文会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就连头顶的明月仿佛也因此黯淡了几分。
徐远思索片刻,再度开口,缓缓念出了后面两句诗。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好!”
归青州举起手,狠狠拍在自己大腿上,“上联具景物凄惨,分别难以为情。下联见美才易知,所如必多契合;至知满天下,何必依依尔我分手!妙,妙。”
青炉老道一脸哀怨地看着他,“你妙归妙,拍我的大腿作甚?”
有书院的先生笑着赞赏道:“头两句以叙景而见内心之郁积,虽不涉人事,已使人如置身风雪之中,似闻山巅水涯有壮士长啸。此处如不用尽气力,则不能见下文转折之妙,用心之良苦,当真厉害。”
徐远转身看向身后众人,扫视一圈后视线最终落在那些大徐士子身上,笑着道:“诸君,此番下山去不要担心遇不到知己,天下哪个不知道你们?”
刚刚还处于离别愁绪中的完业学子们纷纷深吸一口气,心中蓦然升起一股豪情壮志,若不是书院中不准饮酒,他们当中不少人现在就想连饮三大碗酒,然后将碗狠狠摔在地上,大笑着回去收拾行囊下山去。
徐远转回身来瞥了一眼独对亭里的阿岱,后者脸上已无半点笑容。
你阿岱身后有白鹿洞书院的全部北元士子作为依仗,大徐的士子不是你的对手,那好,我来当你的对手。我虽也是孤身一人,但我的身后,却有一整个民族上下五千年灿若繁星的文人墨客。别说是白鹿洞书院的这几百个北元士子了,就算你将北元所有的读书人都搬来,本王也不惧!
见徐远向自己看来,阿岱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心中虽然不至于说为了一本《皇朝经世大典帝系篇》的得失而苦涩,但也有些不是滋味,自从到了白鹿洞书院之后就开始准备,一切都和计划的一样顺利,本以为赢得《皇朝经世大典帝系篇》应该十拿九稳,没曾想最后却冒出来了一个万万也没料到的徐远。
倘若换做是别人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徐远,被柳元称作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也的徐远,如果不是现在场合特殊不便直接离开,阿岱甚至想站起身来去找柳元好好问一问,这也能算是烂泥?这也能算是朽木?柳先生你的眼界到底是有多高啊,如果徐远也算是烂泥朽木的话,白鹿洞的这些学子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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