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猜测道:“看这小孩子,还没有留头的年纪,多半是贪玩跑到那边去,险些错过了晚课。”
容婴沉默了一瞬。
松原以为他想要往上走的时候,他却只是收回了目光,脚下沿着小和尚消失的方向,向山下的寺中殿宇方向去了。
身后的小厮和侍卫连忙跟了上去。
主仆一行人回来的时候,非但太阳星已经完全地落下了山,连月亮都在高天挂上了半轮。夹路婆娑的树影在白日里犹显幽僻,夜色里简直有种森森然的冷意。
沉默的侍卫手里掌着风灯,连松原也不说话了,就小心翼翼地拥簇在容婴的身周。
转过弯已经看到小院门口的时候,幽深的山径尽头忽然有薄薄的光一闪而过。
容婴耳目敏锐,并没有错过这一点萤火般的微光。
他神色微敛。
那一点光却始终在小径深处微微地明灭着,直到一行人推开了院门,进门的时候微一回顾,那光却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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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结绶兮千里,惜瑶草之徒芳。”
“惭幽闺之琴瑟,晦高台之流黄。”
……
“夏簟清兮昼不暮,冬釭凝兮夜何长!”*
……
容婴明知自己身在梦中。
夜色像一盏沉沉的酒,将睡梦里的青年淹在其中,南山下了终年的雪,秋日里的菊花、茱萸和松柏都白了头,只有满园的梅花依着节序,一夜之间开了千树万树。
皑皑的雪压在枯色的枝头上,和深红浅白的梅花一并入了画。
身量纤瘦的少女提着灯,站在画幅的角落里,而当他的目光望过去的时候,那个角落就忽然成了世界的中心,少女手中的羊角灯在风里摇曳,烛火随着灯罩的摇动而跳跃,把纸页上的明暗拉得陆离斑驳。
她遥遥地回过头来,目光里含着千秋不化的霜,淡薄而疏离地注视着他。
他听见自己唇角翕合的声音,仿佛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你是谁家的女郎?”
在他开口的同一时间,风从不知名的地方汹涌而来,把他的声音灌回喉口。
女孩儿像是不曾听见他的话,在短暂的注视之后,就自顾自地回过头去,她提着灯杆的手在寒风里冻得微微的红,低着头从袖中抽出一条浅水青色的绢帕,认真地裹在了手上。
素面的绢帕,角落里绣着缠绵细腻的杜若蔓纹,在翻动之间若隐若现地露在他面前。
他头痛欲裂,目光却像是被鲸骨胶黏住了一般,盯着那方被女孩儿缠着手的绢帕,没有片刻的动摇。
风吹落枝上沉甸甸的雪,嫣红的梅瓣和积雪一起簌簌地落在少女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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