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忍不住哭泣起来,抽噎道:“怎么会有这般悖逆的女子?皇上乃万民的皇上,是众人的皇上。她得了先皇的青睐,何等荣耀之事,她不思好好侍奉先皇,却想着扰乱朝堂!”
皇帝默默盯着自己的挂名养母。她这些话都出于真心。他早知道水梅疏之所求,实在违背常理,难以达成。不料今日他会看到这般惨烈的前车之鉴。“后来呢?”
“先皇跟大臣勋贵一直为此争吵不休。先皇性子,你也知道,他大开杀戒,执意迎娶。皇后自请贬谪降封号,可这都不够。一日皇后竟忽然暴毙宫中。众人皆为此责难崔氏。彼时后党与汉王勾结,打着为皇后报仇的旗号起兵。从此大熙燃起战火,再无宁日。崔无痕失踪,皇帝娶了皇后之妹做继后,依然没法平息一切。”
皇帝皱着眉头:“可朕所知史实,并非如此。而且既然父皇如此迷恋崔无痕,为何史册之中,对崔无痕不着一字?”就连自己的生母池音佳,虽出身低贱,不宜直书,在史书中也有一段模糊的阴晦记载。而这个崔无痕,既然对先帝这般重要,为何竟无一字流传。不仅如此,他居然从未听闻她的名字?
太后望着皇帝,不由暗暗心惊。这些惊天往事,她从不敢回顾。如今说出来,她仍然仿佛嗅到了那些日子宫廷之中的浓重血腥气。不料皇帝如此镇定,竟对崔氏的悖逆之语,毫不惊讶。
太后忍不住道:“皇上,她这般大逆不道,哪里配写入史书?更何况,她父亲崔风书卷进了诸王之乱里,意图谋反,先皇将崔家满门抄斩!先皇在那时候,就下令销毁了一切跟她有关的东西!”
皇帝凝视着太后,忽然都明白了。原来从他幼时起,他听到的那些窃窃私语,那个让父皇掀起血雨腥风的女人,居然并不是自己的娘亲。他唇边泛出一个极冷的笑容:“那,我娘亲池音佳,又算什么?”
太后秋克芬听他呼唤“娘亲”两个字,忽然心中一阵委屈。娴毓大长公主将时楚茗送进宫来之时,她多年无子,本是十分开心的。可是时楚茗却始终冷冰冰的,待她一点儿也不亲近。
即便他们这些年互相扶持着,熬过了先帝朝的苦日子,看到了今日的曙光,可时楚茗待她,依然如此冷酷。原来在时楚茗的心里,只有他早逝的生母。只有那歌姬,才是他的娘亲。即便他表面上对那低贱的女人憎恨不已,其实他心中却始终挂念她。
太后忽涌上了一阵恨意,她凝视着养子,轻柔地道:“你觉得你父皇是为了你娘亲,才会变得那般暴虐吗?你错怪她了呀。先皇是为了崔无痕发疯的。你娘亲,只是个替代品呀。先皇不愿意对崔无痕做的事儿,统统都发泄在了你娘亲身上,真是一个可怜人呀。”
皇帝盯着太后看,从她的眸子中看到她那隐藏着的恶意。秋克芬就是这样一个人,自私自利,只爱自己,付出一点儿,就觉得自己已经挖心挖肝了,若不能得到百倍回报,就觉得自己吃亏了。蠢极了,却带着天真的残忍。
秋克芬被时楚茗看得有点害怕,她扭过头去,微微颤抖着,又抽泣道:“你如今什么都知道了,还要再跟崔无痕的女儿纠缠吗?”说到这里,她又觉得十分气愤:“当年先帝明明将崔无痕打入了死牢,她到底怎么逃出去的!先帝果然舍不得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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