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倦又试着戳了他一下, 也不见他反应, 这才放心披了衣服起身下楼, 轻手轻脚走到了院中那棵开得最盛的山茶树下, 抓起一把土,添在了它的根部。
“哥, 我可能要离开一些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我不在的时候, 就让萧始陪你,好不好?”
故人没能给他回应。
江倦自言自语着:“我知道, 你舍不得我去冒险,私心想让我留下, 抱歉, 一直不听话的我这一回还是不能听你的话。”
他叹道:“哥哥, 我快死了。隔了十年, 药效被催化, 给身体造成的负担太大, 我现在的状态大不如前,可能熬不过去了,所以必须加快我的计划,在闭眼之前查清是谁害死了你们,为你们报仇。”
他蹲在地上,额头靠着两膝,无助又迷茫。
“本来觉着,我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可我现在觉着,来这世上一遭,却没为自己活过真是太可悲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了新的牵挂,他让我放心不下,让我无论如何都想亲眼看着他有个善终,我想活下去的欲望头一回这么强烈……”
老天开的最大玩笑,就是在将死之时给他燃起了希望。
他抱着自己默默无声哭了许久,他甚至不知道泪是因何而流的,仿佛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发泄的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胸中激烈的情绪才平复下去。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发出黯淡的光,江倦接了电话,赶在对方说明来意前先开了口:“周哥,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周悬很怕江倦,从江住过世至今,一直很怕。
起先他觉着这小子从卧底回来以后就性情大变,身上还有从毒窝里带出来的匪气,连道德感都低到了负值,能在不动声色间狠狠捅人一刀,阴鸷又狠毒,已经很难融入正常的社会秩序了。
每当看见他那张冷淡又无辜的脸,周悬都觉着没保护好他的自己愧对江住,便越发见不得他,总是用各种拙劣的方式逃避着,久而久之,江倦就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每次见面,都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
所以当江倦说有求于他时,他不可避免地慌了。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别来。”江倦抬眼看向卧室紧闭的窗子,“你来的话,一定会惊动他。有些话,还是在电话里说会比较好,面对面我可能就说不出口了。”
周悬沉默了一下,将现场的工作交给在场其他警察,出门借了辆警车,戴上蓝牙耳机说道:“不然我今天也要去找你,你有话可以现在说,但你得保证在我到之前不做傻事。”
“没什么好犯傻的,只是想告诉你,在我哥哥的房间抽屉里,有一份我公证过的遗嘱,如果我死了,希望你能帮我执行下去,不管什么时候。”
周悬心感不妙,追问:“什么意思?”
“我死后,会把我所有的遗产都留给萧始,希望他能看在哥哥的份儿上,善待我所给他的一切。周哥,我想拜托你帮我执行这份遗嘱,确保他一定会收到这份遗产……至于拿到以后要怎么对待,那就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周悬狠狠一砸方向盘,耐着性子让自己不至于咆哮出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江倦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轻抚着白茶花下的泥土,仿佛是希望沉眠地下的人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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