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一个深夜,林曜从雨水落在树叶上的悉悉索索中醒来,笨拙地起了身,准备去卫生间。
回房的时候,她突然注意到,走廊的尽头处,正传来微弱的亮光。屏气凝神,还能感觉到几不可闻的动静。
看了看现在的时间,她有些心疼。一定又是程望雪,深更半夜还在忙碌。其实自从她在对方的失望中依旧坚持分房睡,已经遇到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
她担心她工作的压力过于沉重,所以决定顺着灯光走去探探情况。
她看到程望雪正坐在客厅里,但是没有开大灯,只开了一盏落地灯,还调到了亮度最低的那一档。
对方听到她过来的声音,立刻转过身,看着她的神情好像有点警觉。
“不好意思,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没有。”
林曜慢慢走到程望雪身边,关切地询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呀?”
“有点事情。”这么说着,桌子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但是程望雪没有查看,只是迅速将手机的正面翻下去。
毕竟对方大概是超级大忙人,虽然不知道凌晨还要联系谁。看这个架势,自己突然过来确实打扰到了她。
“你注意身体哦。早点休息。”说了句关心的话,林曜觉得自己应该识趣地回房间。
“你才是,快点回去睡吧。”
林曜点了点头,看到桌上有个盛满的玻璃杯,拿起来:“我喝点水就去睡。”
“不行!”对方突然非常大声地喊道,还一下子站起来。
林曜一惊,但杯子已经沾到嘴边。
她立刻明白了程望雪那过激的反应。
窜入鼻腔的,是股浓烈的酒精味。
玻璃杯中透明的液体,不是水。还好没有喝下去。
夜晚独自喝这种剂量的烈酒,绝对有问题。
她放下杯子,担忧地看着对方:“你是不是压力很大?”
“还可以,”眼前的人干涩地扬起嘴角,“你不要担心。”
“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你快去睡吧。”
林曜担心地在她身边坐下,以她所认知的世界,猜测着对方的压力来源:“你工作上不顺利吗?”
“嗯……也不算工作上的问题。”
“你和家里人闹矛盾了吗?”
“我早就不在乎那些人了。”
其实就算程望雪在这些方面有压力,林曜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实际的忙。于是她想了想自己能稍微帮上一点点的,虽然就连这,大概率也只能算杯水车薪。
“你有钱方面的压力吗?比如因为你住在这种地方,有很多房贷,物业费很高之类的。我存了一点钱,可以给你。或者我们搬到便宜点的地方住。”
身旁的人看着她那诚恳认真的样子,突然笑了两声。
“不是因为这个,”程望雪握住林曜的手,“你去睡吧。我真的没事。”
最后一句话是个明显的谎言,林曜有自知之明:“对不起,我什么也帮不上。”
“没什么的。谢谢你关心。”
林曜准备走,不太想继续在这里碍事,但是有个重要的事情,一定要问清楚:“我最近半夜起来的时候,好几次看见这里灯亮着。你经常喝酒吗?”
这个人听到,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我也只是喝水。”然后又说有事要处理,再次催促林曜回房了。
林曜说了声“好”,把杯子里的烈酒全部倒掉,换了个杯子重新给程望雪倒满了真正的水,才依然担心地走了。
那天夜晚被林曜发现自己在喝酒以后,程望雪就再也没有动过家里已经有的酒,而是偷偷买了些回来,藏在锁着的柜子里。因为她知道以林曜细密的心思,一定会观察已有酒精的存量。
她毫无疑问地相信,自己没有酗酒的问题——真的只是想要睡着而已。
她想做林曜的太阳,既然如此,就不能让林曜有额外的担心。
本来以为林曜终于松口答应和她同居,就是复合的意思。结果只是偶尔同意与她共眠,也闭口不提她们是否又在一起的事情。
更棘手的,是程望雪自己身上背负的罪恶之事。尽管运过来的“货物”,大多数已经由法国那边的黑老大找好了买家,然后她的堂弟会想办法安排具体交接。可是实际操作上免不了会因为突发原因交易失败,或者延误时机。而有些东西实在毫不夸张地价值连城。如此一来,现在还要求她不时亲自储存那些走私的物品或是巨额现金。
会有一个屋子,充满她犯罪的证明。
当然不能藏在家里,要尽量找与她无关的场所。
而且绝对不能让林曜知晓这些事。很讽刺,当初答应做这件事,也是为了能和林曜在一起。但以林曜那种丝毫不容许污秽的道德观,如果被她知道……程望雪非常清楚,她无法承受再次失去林曜的后果。
林曜之前租的农家小院,倒是恰好给了她藏赃之处的启发。她知道妈妈的老家也在农村,那栋房子周围的人家同样都进城务工,几乎不会回去。而她妈妈也没有亲近的亲戚在世。现在那个老房子,完全供她一个人支配。在那里藏点什么,不会有人发现。
由于抚养权和简单的面子问题,即使很多人知道她是私生女,也只有家里少数几个人清楚她生母的具体身份。这一信息,不但完全没有公开过,当年还刻意隐瞒。而且她所有的官方证件上,生母的存在都早已被父亲通过关系抹去。所以就算那房子里的东西被发现了要调查,也很难追踪到她和那个地点的关系。
她自己不出面,弯弯绕绕地请人将那栋房子重新翻修,找借口建了个隐秘的地窖。之后她亲自在那里藏匿了保险箱。
她真的不想继续做罪恶的帮凶了。既然已经按照要求开始运作走私和洗钱的营生,具体由她家族里的谁来做——只要不是罗芸夫妇——也许没那么重要?
可是这种烫手山芋,能扔给谁呢?自从她取得实权,身边的人都对她那权力的宝座虎视眈眈,一旦稍有失误,个个都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没什么值得信任的人。唯一最信任的好朋友杨承梁,她不想把他拖下水,何况他最近还不好意思地问她要了调去法国的许可——没办法的,好朋友想追寻自己的幸福开始新生活,她不可以拴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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